四小姐。
楚翊玄从未这样称呼过她,萧翊也从未这样喊过她,他总是喊她安平活着四妹,现在这样陌生生疏的称呼,说明楚翊玄自己将自己划出了安平的世界之外。
安平的心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复杂到嘴巴里残留的葡萄的味道变得苦涩起来,她拽了拽第五的手,扬起脸望着第五,柔声道:"小五,你去歇着,我跟他谈谈,不会有事。"
第五看了一眼安平,又望向了楚翊玄,觉得安平和楚翊玄即便是站这么远的距离,即便是两人冷若冰霜,却还是有着某一种默契和联系,谁也插不进去,第五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
安平目送着第五,直到第五身影消失在眼前,这才转过头去看楚翊玄,淡淡的道:"有什么话,说吧,我听着呢。"
楚翊玄大步上前,走到安平对面,有力的双手握住了石桌的边缘,黑眸紧紧地盯着安平的脸,不敢下移去看她的肚子,沉声问:"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你要老实告诉我。"
他的霸道强势依旧不改,安平也不计较,点头道:"有什么事想问,你问吧。"
楚翊玄望着安平,话未出口,心却在激烈的跳动,喉间好似被什么梗住,害怕着问出是问题得到的答案。
安平挑眉看着楚翊玄,难得,他有这样优柔寡断的时候,也不催促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许久,楚翊玄终于问:"康康,是不是我们的孩子,他...是不是我的儿子...告诉我!"
听到康康两个字,安平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对楚翊玄的恨也不由重新涌了上来。
她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个事实,其实对楚翊玄致命的报复就是让他知道他和皇帝那些权谋害死的康康是他的儿子,可是她不想用儿子康康的死报复楚翊玄,因为,她那样爱康康,不想让康康成为她报复的工具。
是他害死了康康,如今又有何颜面来问康康的事。安平沉默起来,楚翊玄在屏着呼吸等着安平的答案,他的手几乎要将石桌捏碎了,"告诉我,告诉我!"
安平低头,不去看楚翊玄那双冷厉逼人的黑眸,低头之际,眼泪也止不住落下来,想起康康,总是难免伤心,哽着道:"不是,他不是..."
"我要听实话,安平,我要听实话!"楚翊玄忍不住低吼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痛苦,双眼也通红一片。
安平心底的火终于被激了上来,抬头,闪烁着泪光的眼望向楚翊玄,"为什么非要知道,为什么非要逼我说出来,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是的,康康是你儿子,可是那又如何,他死了,他死了,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可爱,多讨人喜欢..."
'咔';石桌被楚翊玄的手捏碎了边缘,石头粉末纷飞,楚翊玄的心好似被蘸着盐水的鞭子狠狠抽打,身体好似被刀子一刀刀的凌迟,痛的说不出话来,缓了许久,才暗哑着声音呢喃:"康康...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
"是,他是你儿子...当年,我并未真的小产,我将大夫催眠,让大家以为我小产,我要让你痛,让你后悔自责,不想让你这样的混蛋知道孩子还在,我也想带着肚子里的康康远走高飞,相依为命,再也不要见到你...可是,再相见,康康却..."
再相见,康康却是被自己的父亲送向了死亡,楚翊玄有错,她也有错,如果知道康康会失去生命,她一定告诉楚翊玄康康是他的儿子,楚翊玄一定会保护康康的,可是她没有说...
她恨楚翊玄,恨皇帝,却也恨自己,是他们的恩怨,导致了康康的死,她不会原谅楚翊玄,也不会原谅自己。
楚翊玄几乎要稳步住自己的身体,眼前一片刺眼的光芒,他好似看到了康康,可爱的小脸,黑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的对他说,他三岁半了。
想来是嫌他欺负了安平,那小家伙还踢了他一脚,也不高兴告诉他,他真实的岁数,所以骗了他。
让他一直以为康康不是他的孩子,而安平那么恨他,讨厌他,一心想要逃离他,又怎么会告诉他,康康是他的孩子呢?
楚翊玄的身影后退,视线逐渐清晰,看到了安平痛苦的脸,他的心也被凌迟了,他亲自把康康送向了死亡之路,明明知道那是安平的骨肉,他却依旧狠下心让他们骨肉分离,导致了最后的悲剧。
安平恨他,要他死都可以,因为,他此刻恨不得杀了自己,他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他的眼神突然狂乱起来,狂乱中是满满的痛苦,失魂落魄的望着安平,喃喃道:"康康是我的儿子,安平,康康是我的儿子。"
"可是我却是杀死康康的帮凶,你为什么只报复我,不是杀了我给康康偿命,为什么还要献给皇帝生命花,保我性命,为什么不让我死!"
他说着突然狂笑起来,笑的满脸都是纵横的泪,一向冷厉的黑眸好似失去了焦距,散乱一片,狂笑着转身,身影不稳地离开,留给安平的是一个狂乱的背影和痛苦苍凉的笑声。
天,突然下起了雨,安平的视线也变得模糊,楚翊玄的身影却跌跌撞撞的走在街上。
不避雨,不躲闪,任由渐大的雨势淋在他的身上,视线被雨水模糊,衣衫湿透,狼狈不堪,失魂落魄的身影竟然被匆忙避雨的行人撞的一个不稳跌倒在泥泞之中。
脸上的雨水和眼泪混在一起,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落魄的身影坐在那里,无力动弹,只有痛在身体的各处肆虐。
康康,他的儿子,死了,活生生的一个小生命,就那样没了,失去了安平,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他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楚翊玄抬头望天,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活在见不得光的世界里,不甘心被皇权左右,失去了至亲,他却只能望天兴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