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说话,可是我睁不开眼睛,头涨得厉害,像是有人在往里面打气,疼得像是要炸开。我不自觉地皱紧眉头。
“言言……言言……”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抬起沉重的眼皮,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我眯起眼睛,适应这突兀的光明。就在这时候,江柄生的手掌覆上了我的额头。我看向他,撞上他关切的目光。
“醒啦,”他笑了笑,带着一丝释然,“还好不烧了。”
我环视四周,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其实我不用看的,因为空气里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我抬起手,想挡住这刺鼻的味道,发现手背上插着针管。
“言言,饿了么?想吃什么?”江柄生看到了我的小动作,连忙问。我把手放下,盯着管子里一滴一滴往下掉的药液,不看他,也不说话。见我不开口,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坐下来静静看着我。
“江先生。”李阿姨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打破房间里的沉默,“出来一下好么?”
江柄生起身,走出病房的时候轻轻带上了门。我闭上眼睛,不想,却还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我已经跟学校说明情况了,”李阿姨的声音,“可是我担心言言她、、、”
“我知道,要让她接受我还需要时间。”
“我相信言言会明白的,毕竟当初你和子玲...”
一阵沉默。
“是我对不起她...”许久,江柄生缓缓说,“所以,我必须带言言走,不能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
门被推开,脚步声很轻。
“言言,”江柄生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清晰,“我要带你去S城,以后我们就生活在一起,好么?”
我睁开眼睛,却不转过头。
江柄生扳过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我要照顾你!”
“你是谁?”我也看着他,声音没有温度。
“我是江柄生,是你妈妈的、、、朋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一黯。就那么一瞬间,仿佛幻觉。
我凝视他的眼睛,然后侧过脸,没有再说一句话。我知道,除了跟他走,没有其他选择。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急性肺炎。江柄生一直陪着我,几乎是寸步不离。早上的时候,他会去医院下面买早饭,顺便带回来一束开得鲜艳的玉兰。浓郁的香味,让我想起母亲。白色的棉布衬衣,淡红色的卡其长裤,赤脚站在客厅里,黑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她专心地打理插在水瓶里的玉兰,姿态专注,旁若无人。母亲很喜爱玉兰,但是我却厌恶那浓烈得恶俗的芳香。开得那样灿烂欢快,不知道痛苦,让人心生厌恶。所以经常是趁着母亲不注意,把那些放肆得不知羞耻的生命猛然折断,握在手里狠狠揉捏,笑着看它们流出甜腥的汁液,感觉快慰。
去S城之前没有再回家。江柄生问我要不要再回去看看的时候,我一言不发,只是咬着嘴唇狠狠地摇头。我们谁都没有再说什么,也许他也清楚这场变故对我而言的残酷。他很小心,对母亲的死避而不谈,怕再伤害到我。我看得出来,他的用心。心里有细微的变化,来自这个男人温柔的关怀。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即将迎接的未知世界,会让自己一生都改变。而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在劫难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