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爱卿,”皇甫轩笑道:“朕听太子说,你教的东西比从前那些武师父教的有趣得多,也厉害得多。又说自从跟了你,便不觉练功之苦,只知习武之乐。朕突然对你的功夫很感兴趣,请你在此略略演示一番,叫朕见识一二。”
“呵呵,这个……”夏云岚笑道:“皇上,练功哪有不苦不累不枯燥的?臣只是先以看起来很有趣、很厉害的东西引起太子殿下的兴趣而已,待他体味得其中之乐后,将来便会心甘情愿地去受练武的苦。至于臣的功夫,其实与别人的并无不同。”
“原来如此。”皇甫轩笑道:“你如此教导有方,可知朕选人的眼光没有错。不过朕还是想看看你的武功,你便演示一下又何妨?”
“好吧……”夏云岚虽然有些不大情愿,却知皇帝的要求无法拒绝,向四周望了一望,正待找个宽阔些的地方演练,抬眼间却见隔着一带游廊,一群衣着锦绣、花枝招展的女子向这边快步走来。
皇甫轩也看到了那群女子,原本愉悦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不耐烦,向夏云岚一摆手道:“欧阳爱卿,咱们换个地方。”言罢,不等夏云岚答应,已躲避瘟疫般转身向一条偏僻曲折的小径上走去。
“皇上——”
“皇上——”
“皇上……”
一连串娇呼声中,那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小跑着撵了上来,七嘴八舌、甜腻腻地向皇甫轩道:“皇上,许久看不到你,臣妾好生挂念……”
“皇上,你镇日忙于国事,也该注意身子才是。臣妾那里刚得了上好的灵芝茶……”
“皇上,琪儿一直问臣妾,父皇为何还不去看他,是不是忘了他……”
“皇上,晶儿也说十分想念父皇……”
“皇上,你上次不是说臣妾那里的百巧酥味道不错吗?臣妾又做了一些,你何时过去尝尝……”
“……”
一连串乱糟糟的莺声燕语之中,夏云岚只觉自己是不是进了**?
这些女子的容颜一个比一个美丽,任何一个放在**之中,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花魁级人物。
**中的花魁身价不菲,便是财大气粗的客人去了,也是好言好语地哄着。可叹这些身份高贵、花容月貌的女子,竟活得比**花魁亦不如。
这还是些有头有脸的妃子,偶尔能与皇帝打个照面。深宫之中,不知有多少一辈子见不到皇帝一面的女子,倾国的容颜在日复一日的盼望中静静老去,除了多愁善感的诗人,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们曾经年轻过、鲜活过、美丽过。
萧玄胤身边,将来是不是也会围绕着这样一群女子?
那是没有什么疑问的。
夏云岚打断了自己的思绪,看着每个毛孔里皆透出不耐烦的皇甫轩,唇边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皇甫轩蹙眉与众嫔妃敷衍了几句,带着牵强的笑道:“朕与欧阳爱卿还有些国事讨论,众爱妃且在园中赏玩,待朕闲暇之日,再与众爱妃饮酒欢歌。”
一众嫔妃嫉妒地看了看夏云岚,有的恨不得拿眼睛撕了她,有的却为她的容貌惊到,看得两眼发直、心醉神痴。
“欧阳爱卿,咱们走吧——”皇甫轩不顾依依不舍的众嫔妃,牵起夏云岚的手便向御花园外走去,兜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御书房。
“唉——”一进御书房的门,皇甫轩便不胜烦恼地叹道:“为何朕每次去御花园散心,都能遇到这些不开眼的。”
夏云岚笑道:“这等艳福,却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皇上称帝之前,难道不曾梦想过这样的画面吗?”
皇甫轩怔了一下,道:“你对朕说话果然越来越大胆了。”
“这不是得了皇上您的恩准么?”夏云岚为皇甫轩倒了杯茶,笑道:“这些嫔妃,难不成都是皇上出于政治联姻的目的娶的?她们个个花容月貌,难不成没有一个是皇上自愿的?”
皇甫轩端着茶盏沉吟了一下,苦笑道:“当然也有几个是自愿的,甚至还有两个颇用了些手段……”
“既然是皇上用了手段得到的,想必喜欢已极,却怎地如今也成了不开眼的呢?”夏云岚开玩笑道。
皇甫轩皱了皱眉毛,轻描淡写地道:“当时有兴趣,后来便没了……天下的女人到最后不过全都如此而已。”
夏云岚有点儿生气,眼前之人要不是皇帝,她少不得要骂上几句。但碍于皇甫轩的身份,她只得咽下了这口气,委婉地道:“皇上有没有想过,是自己的问题呢?”
“朕有什么问题?”皇甫轩不悦地道:“朕喜欢听你说真话,可不喜欢你对朕横加指责。”
“臣只是帮皇上分析一下,皇上不爱听,臣不说就是。”夏云岚闭上了嘴。
皇甫轩却又忍不住道:“罢了……你说说朕有什么问题?”
夏云岚道:“皇上英明神武,臣高山仰止,看不出皇上有什么问题。”
“呵呵……”皇甫轩笑道:“欧阳爱卿,你这会儿不像个男子,倒像是个跟朕赌气的小女子。呵呵……实在有趣。”
夏云岚吃了一惊,赶忙挺了挺腰板,摆出一副粗犷的模样道:“皇上,臣是男子,而且是个既洁身自好又负责任的男子。如果臣不喜欢一个女子,便绝对不会去招惹她。如果臣招惹了她,便一生一世待她始终如一。不会三心二意,不会喜新厌旧,不会初时看她哪里都好,后来看她哪里都不入眼……”
“你在指责朕喜新厌旧、三心二意么?”皇甫轩沉下了脸,眼睛里隐隐闪过一丝怒色,道:“朕身为帝王,怎么可能对一个女子一心一意、一生如一?便是朕答应,诸位王公大臣与后宫嫔妃也不会答应。”
“皇上不必生气,臣只是在说自己。”夏云岚道:“臣自小知道一件事,人生在世,有所得必有所失。皇上得到了身在帝位的无限风光,自然难免要失去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或则是亲密的感情,或则是对一个人毫无保留的信任,或则是心无俗虑的生活。但无论如何,只要皇上把握得失之间的平衡,便能过得开心快活。”
皇甫轩沉吟了好一会儿,道:“难得你倒是个通透之人……欧阳爱卿,朕有些国事欲向你请教,或许你可以给朕出些主意。”
“臣不懂国事。”夏云岚避嫌地道:“别事上或者还可以给皇上些建议,国事上却委实一窍不通,皇上就不要问道于盲了。”
“朕就喜欢你这不通之人。”皇甫轩道:“朕姑且一说,你姑且一听,咱们只作朋友闲谈即可,你不必心存压力。”
“好吧,皇上请讲——”夏云岚无奈道。
皇甫轩道:“苍云七国之中,你觉得哪一国是青蜀国最大的威胁?”
“这个……”夏云岚道:“所谓远交近攻,最危险的往往是离得最近的。青蜀国西邻承夏,南邻龙炎,北邻苍狼,理论上来说,这三国对青蜀国的威胁不相上下。但苍狼与青蜀隔山隔海,受地理位置限制,威胁大为减小。承夏与青蜀乃是世代姻亲的关系,且承夏于今正值内乱之际,应无余力向外扩张。是以臣以为,目前来说对青蜀威胁最大的乃是龙炎。”
皇甫轩赞许地点了点头,道:“爱卿所言与朕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可叹朕的大哥威王一意孤行,定要联合龙炎对付承夏。他道承夏地域辽阔,土地肥美,又与青蜀紧相毗邻。若能与龙炎联手一举灭了承夏,便能分得大片疆土,使青蜀实力大增。可他却忘了,青蜀最危险的敌人不是承夏,而是龙炎。”
夏云岚道:“威王所为自有威王的考虑,然他不过是个王爷而已,皇上若对他不满,早早想个法子灭了就是,又何需被他牵着鼻子走?”
皇甫轩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他从前曾助朕夺取帝位,朕因之一直对他很是信任。待后来发觉他狼子野心时,藩镇兵权却多已被他握在手中,如今举国大事,处处受他掣肘……”
难怪各个皇帝夺了天下之后都要先杀功臣,留下来果然迟早是个祸害。
夏云岚道:“威王可以联合龙炎对付承夏,将来未必不会威胁皇上的地位,皇上对此可有防备?”
皇甫轩没有说话,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戒备的神色。
夏云岚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忙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皇上睿智英明,想必早有决断,臣只盼将来两军对阵之际,莫要连累了普通百姓。”
皇甫轩这才稍稍放下了戒备之色,道:“若使所有臣子都如欧阳爱卿这般心怀万民,朕心何其欣慰?可惜多半儿是些尸位素餐、不堪造就之材,每每思之,只能叫朕忧心如焚。”
“皇上……其实臣也是个不堪造就之材。”夏云岚早已看出皇甫轩戒心深重,做他的臣子,难免时时刻刻悬着一颗心。心悬得久了,做事便容易缩手缩脚、畏首畏尾。是以为了打消他提拔自己的念头,她不惜自贬道:“臣这个人,每日里只喜欢寻欢作乐、走马赏花,对于家事国事天下事,却是委实提不起半点儿兴趣。便是此番入宫教太子,除了感念皇上知遇之恩外,也是因为身上银子所余无多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