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撤步闪身,退避至两丈开外,对水中光着膀子的血幽叫道:“小师弟,比试之前能否打声招呼?”
“不能!”血幽从水中跃身而起,带着满身水花闪电般向她撞来。
夏云岚就地一滚,随手抓起地上数枚石子,朝血幽身上弹去。
血幽灵活如鱼般一拧身,避开了三颗石子,另一颗从腰际擦身而过,因并未打中穴道,是以只划破了衣服,稍稍造成了些皮外伤。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夏云岚不可能真的下手去伤血幽。不然,适才擦身而过的若是浸了毒的千羽飞针,恐怕血幽现在已经没有能够站着跟她打的力气了。
“小师弟,师姐让着你的,看不出来么?”夏云岚一边躲避血幽不要命似的攻击,一般大声叫道。
“不需要你让!”血幽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两掌带着丝丝寒意直向夏云岚身上抓来。
夏云岚唯恐再像上次一样不小心滑入碧玉潭,是以尽量远离潭边,但如此以来,回旋的余地便大大减小。
数招过后,“刺啦”一声,夏云岚肩头衣服竟被血幽掌力划伤,露出月白色的中衣来。
这件衣服乃是两周前师父买给她的,刚穿了没多久便被撕破,原本开玩笑的夏云岚不由着了恼,手上力道比方才加重了几分。
然而,血幽的穴位与常人有异,她试着乱点了几处,都不曾阻止得血幽停下手来。而如此点法,看起来倒像她在非礼血幽一般。
血幽那臭小子苍白的脸色居然涨得通红。
她又羞又气,不敢再去寻找血幽的穴位,身上除了千羽飞针又不曾带得别的武器,只好挟了凌厉的掌力,毫不客气地向血幽身上招呼过去。
十下之中,虽有八下被血幽躲过,但没有躲过的两掌拍在身上,也绝对够那小子受的。
血幽身上很快被打得又红又肿,可他却像没有知觉般,宁可挨上夏云岚的掌,也要给予夏云岚致命一击。
这种打法,哪里像是同门之间的比试?分明倒像是仇人之间的较量。
夏云岚心里不由打起了鼓,边出招边朝血幽叫道:“一个名份而已,值得你如此不要命么?你打伤了我或者我伤到了你,岂不都要被师父责罚?”
血幽道:“告诉我关于听雨楼主的消息,我便放过你!”
闹了半天,原来为的是司马连皓——
夏云岚终于明白过来,血幽早已认出,她便是牛角山下金环婆婆家中和听雨楼主在一起的女子。只不知,这小子是否已经知道听雨楼主就是鬼影邪医?
“你想知道什么?”为了摸清这小子的心思,夏云岚试探问道。
“告诉我听雨楼的详细布局,还有听雨楼主武功的特点和破绽?”血幽冷冰冰硬邦邦地道。
“告诉你让你去送死吗?”夏云岚不屑地道。
这小子才学了两年的功夫,便想去找司马连皓报仇,真真是不自量力。
“送不送死是我自己的事,你说是不说?”血幽嘴里虽在说话,手下速度丝毫未减。
“你这小子简直不可理喻,我去告诉师父——”夏云岚翻身向山崖上掠去。她还要练功,懒得与这小子再纠缠下去。
本来要对这小子说几句感谢的话,没想到这小子如此蛮不讲理。
而且,自己明明让着他,他却只作不知。
潭边和回去的路已被血幽堵死,夏云岚决定从另一侧山崖上绕道回琉华殿。不料足尖刚刚踏上后面的山坡,脚下突然一软,“哗啦啦”一阵泥土下落的声音,眼前竟现在一口巨大的陷阱来。
“你走不掉的!”血幽一边冷声说了一句,一边出掌在树上一拍,一张白色的大网顿时向着夏云岚兜头罩下。
下有陷阱上有丝网,夏云岚原本避无可避,但她却将足尖在陷阱边缘轻轻一点,身子打横斜斜飞向旁去。
这一招本是她前世的武功,于此形势危急、千钧一发之际,竟下意识地使了出来。
然而,不等她的身子落地,血幽忽然如一支脱弦的利箭般射了过来,变掌为指向她肩井穴上点去。
夏云岚情知难以避过,若是常人,她本可以拿头上簪子击中对方穴道,但血幽的穴道不在正常的位置,又不知这小子对她怀着怎样的心,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她近乎本能地扣住了千羽飞针。
血幽的指尖堪堪点上她的肩井穴时,她的千羽飞针已毫不犹豫地射进血幽左胸靠近肩头的位置。
“呯”的一声,两人同时自空中摔了下去,掉在血幽挖的陷阱旁。
夏云岚一动不能动,血幽还能勉强站起身子。但夏云岚知道,千羽飞针上带着剧毒,血幽走不了几步。
“若你还有力气,最好马上为我解开穴道。”夏云岚躺在地上冷冷道:“你身上的毒两个时辰后将无药可解。”
血幽狠狠瞪了夏云岚一眼,慢慢朝她走过来。可惜,刚刚走了两步,突然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夏云岚身边。
叫夏云岚无法忍受的是,血幽苍白冰凉的手刚好搭在她被点了穴道的肩头。
“拿开你的爪子——”夏云岚嫌弃地叫道。
血幽的指尖动了动,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挪了过去,但也没有挪太远。
夏云岚气恼地道:“这就叫害人不成反害己,你个愚蠢的臭小子!”
血幽闭上了眼睛,不知是毒血攻心,还是不想搭理夏云岚。
夏云岚心中虽则又气又急,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得静下心来,默默用内力冲击被封的穴道。
他们两个躺在这后山之上,若她不能及时冲开穴道,他们又不能及时被人发现,则血幽必将毒发身亡。
青鸾峰上只有她和血幽、甘婆婆、师父四人,师父要到日落之后才会回来,甘婆婆除了送饭,很少会来后山走动。而不管是到晚饭时分,还是到师父回来,血幽都已等不及。
是以夏云岚有再大的脾气,也不敢拿血幽的性命开玩笑。
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拿千羽飞针对付他。
但她天生好胜,对人又戒心重重,那样的情况下,除了依赖本能行动,又哪里容得她考虑许多?
一个时辰过去了,被封的穴道仍然没有冲开。
夏云岚斜着眼睛,看了旁边奄奄一息的血幽一眼,心里骂了句:自作孽,不可活!
本来,以这小子的指力,自己早可以冲开穴道。奈何其时自己正在空中,这小子借了自己几分力道不说,指上又带着一股寒气,以至她现在寒邪入体,大大影响了血脉运行的速度。
又半个时辰过去,夏云岚的穴道还是没有解开。
难道这小子命运如此多舛?幼年父母双亡,少年失去唯一的奶奶,现在刚刚长成青年,便要丢了性命?
如果这小子死了,师父会怎样惩罚自己?
上回她犯了错误,师父罚她离开青鸾峰。这回她若害死了这小子,恐怕想走也走不脱了。
想到这里,夏云岚虽然躺上冰凉的地上,头上却已汗水潸潸。
罢了,生死有命,越是着急,越是影响冲开穴道的速度。
夏云岚索性闭上眼睛,摒除一切杂念,只集中所有意识控制全身血脉的流动。
瀑流如同飞逝的时间,一分一秒将生命引向生或死。
夏云岚已经忘记了身外的一切,当肩头的穴道蓦然畅通的刹那,她以生平从未有过的速度取出身上解药,扑过去喂进血幽口中。
血幽全身又冷又硬,夏云岚的身体仿佛也僵了,心仿佛也冷了。她扶起血幽的身子,两只手掌按在血幽后背,将一股又一股灼热的真气输入血幽体内。
如果她的真气输尽,血幽的身子仍是又冷又硬,她便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只是,血幽死后,她是该直接逃离繇山,还是该去接受师父的惩罚?
师父会不会要她以命抵命?即便她是无心之失,师父会不会罚她砍断自己的手或脚来抵偿血幽的一命?
她不想死,也不想变成残废。
如果逃离繇山,以繇山的实力,她岂不又要过上像前世一般躲躲藏藏的日子?
杀死祁王萧玄胤,她还可以逃离承夏国以避祸。可是江湖,是不分国度的。如果繇山掌门下令追杀她,即使她再做出十张人皮面具,也要整日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那她何必从二十五世纪穿越到这古老而又落后的苍云大陆?
心念间闪过穿越二字时,她忽然想到玉倾城的繇山灵玉。
如果能够拿到繇山灵玉,离开苍云大陆,不就可以安然无恙了吗?
对于人命,她并不是特别在乎。只是,她会遗憾,在发誓不当杀手之后,她的手上又沾染了无辜之人的鲜血——而且是同门师兄弟的血。
再者,她会愧疚。师父那般待她,她却做出令他伤心、令他失望之事。
如果两个徒弟一个死去一个逃走,对他该是多么大的打击?
茫然间不经意看见手上的兔毛护腕,她的心忽然之间有些痛不可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