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历67年中秋佳节。
晨雾散去之后,天空高旷辽远,明净如洗。
习习微风中,繇山上下彩旗飘扬,一派热闹景象。
紫微殿前开阔的空地上,三十二根柱子支撑起八座高台。每座高台上,皆有两个白衣蓝衫的弟子在拼力搏斗。招来招往间,但见衣袂翻飞,剑气纵横,呛呛啷啷之声不绝于耳。
日上三竿时,通往紫微殿的繇山大道上,夏云岚满面悠闲地慢腾腾走在前面,上官宇辰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几片树叶落在山道上,几声鸟儿的啁啾响起,都能令夏云岚站住步子,兴趣盎然地仔细瞅看半晌。
上官宇辰终于忍无可忍,出声催促道:“夏师妹,你这种速度,是不打算参加比试了么?”
夏云岚回过头,嫣然一笑,道:“急什么?那么多弟子,让他们慢慢比试。咱们晚到一些,只要跟得上同司琼音和宫新月比试就行了。”
上官宇辰急道:“人数虽多,又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参加比试。便是有资格参加的,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参加。何况,最终的胜利者一定要至少赢过三场。你想占据体力上的优势,根本想都不要想。”
“哦……”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赢过三场……那岂不是越靠前面胜算越大?”
上官宇辰皱了皱眉:“你觉得以顾师叔的为人,会安排咱们与功夫不济的弟子比试吗?”
“这个……不是随机比试的么?”夏云岚记得,二十五世纪的影视剧里,演到比武的部分,都是先由几名三流角色打开场,然后由配角打败所有的三流角色。到最后,主角才会牛气哄哄地上场,一举打败配角,漂亮地赢得比赛。
怎么真实的比武和影视剧里演的不一样呢?
上官宇辰摇了摇头,道:“你从哪里听说繇山的比试是随机的?”
夏云岚自然不能说是从影视剧里,只能道:“……我猜的。”
上官宇辰道:“繇山弟子众多,倘若随机比试,岂不乱成一锅粥?每个课班的导师会挑选几名弟子,与其他课班实力相当的弟子比试,然后再由胜利者之间进行下一轮的比试,如此直到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如果咱们去的晚了,只剩下最后的胜利者了呢?”夏云岚不死心地问道。
上官宇辰看了她一眼,眉间纠结得更紧:“如果没有理由的迟到,会被取消比试资格。如果有不得已的理由,就先与第二、三名比试,赢过二、三名之后再与最后的胜利者比试。”
“啊……那咱们还不快走!”夏云岚一下子加快了步子,纵身向紫微峰半山腰掠去。
上官宇辰一边跟上夏云岚,一边略带不屑地道:“我记得,昨天才有人说过自己喜欢公平的比试,今日却只想投机取巧。”
“你懂什么!”夏云岚斜了上官宇辰一眼:“我只是不想与差距太大的人浪费时间罢了。要比试,就要找势均力敌的对手,太容易得来的胜利有什么意思?”
上官宇辰道:“你放心,顾师叔为你安排的每一个对手都不会让你胜得太容易。”
“……”夏云岚没有接话,只默默叹了口气。
前世里,她的功夫虽不以力量和耐力见长,但力量和耐力也绝对是杀人时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
今世里,这具躯体柔弱得如同娇花嫩蕊。尽管两年多来,她以无比的毅力对之进行了近乎残酷的训练。然而,力量和耐力又岂是朝夕之间所能练就?
明白自己的弱项,她当然是能避免则避免。上官宇辰哪里知道,这和投机取巧并没有个毛线的关系。
二人赶到紫微殿前时,日色已近正午。
夏云岚放眼看去,但见八座高台上的比试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高台前面及左右,被各个课班的繇山弟子围得水泄不通,只在正中间位置留出一条长长的通道供人行走。
高台后面,除了坐着胡、邢、温、齐四大长老外,还坐着许多身着灰袍的师祖辈人物、一部分白衣青衫的师叔辈人物和五六个身着华服的陌生人。更后面,则站着一些侍立的繇山弟子,以及二三十个别派弟子模样的年轻男女。
看到那些身着华服的陌生人时,上官宇辰的脸色变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的色彩。
夏云岚扭头道:“那些身着华服的是什么人?以前在繇山上好像没有见过……你认识他们吗?”
上官宇辰漠然道:“那身着红衣、三十六七的男子是冰火门左使唐明,那身着黄袍的老者是太虚门门主司徒玄冽,那身着绿衫、样貌文弱的年轻男子是百晓门执事凌残阳……”
说到这里,上官宇辰顿了一下,方接着道:“那身材魁梧、四十多岁的男子是幻风阁阁主司庆南。”
“哦……”原来里面有司琼音的爹、上官宇辰从前的准岳丈,夏云岚勾动唇角暗笑了一下,没敢把这句调侃的话说给上官宇辰听。
“那手拄拐杖、身着绿色袍衫的中年女子是谁?”夏云岚发现,上官宇辰的介绍中漏掉了一个人。
上官宇辰摇了摇头,道:“从没见这女子来过繇山……看其穿着打扮,应是碧落宫的人。但碧落宫向来自成一派,几乎从不与别派往来……”
听到“碧落宫”三个字时,夏云岚心中一动,没有再听下去,对着那中年女子仔细打量起来。
那女子年约四十上下,身材纤长,眉目之间还见出些年轻时的风韵,只是气色十分苍白,看样子不像练武之人,倒像长年卧病在床的病人一般。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心道:碧落宫也要没落了吗?怎地派出个病秧子来参加繇山的比武盛典……
心念未罢,忽见在一群灰袍老者中间,一个格外鲜艳的身影正在向她笑眯眯地举手打招呼。
却不是玉倾城是谁?
玉倾城今日穿了件嫩嫩的鹅黄色袍子,簪了朵大大的红花,离着老远便散发出艳压全场的气势。
夏云岚寒了脸色,隔着大片繇山弟子的脑袋愤怒地瞪了玉倾城一眼。
自己差点儿掉下悬崖摔死,这货居然一脸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看热闹。作为朋友,他此刻不应该心急如焚地到悬崖下面去寻找自己吗?再不济,不也得做出一脸悲痛的样子哀悼一下自己吗?
看他此时的样子,非但没有半点儿悲伤,反倒开心得紧……真是岂有此理!
“夏师妹,掌门好像没有回来……”上官宇辰忽然道。
夏云岚又把高台后面的人挨个仔细看了一遍,果然没有那位号称“银面无心、白衣绝尘、霜华垂虹、见之断魂”的繇山掌门夜凝尘。
“他不是好像没有回来,是确确实实没有回来。”夏云岚纠正道。
“如此……拜师之事岂不要作罢?”上官宇辰的声音里有些担忧,有些失落。
夏云岚道:“言而无信,不如放屁。他既答应过收这次比武的优胜者为弟子,无论他回不回来,这句话当然都要作数的。”
“嗯。”上官宇辰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指着左前方道:“顾师叔和十八课班在那边,咱们过去吧。”
隔着乌压压一大片人头,从背后根本看不出谁是谁。但刚好此时顾风岩回头张望了一下,夏云岚和上官宇辰赶忙朝那边走去。
看到夏云岚和上官宇辰归来,十八课班众弟子脸上多露出惊喜的神色,有人不顾纪律小声道:“上官师兄,你们去了哪里?还等着你们为咱十八课班争光呢……”
那弟子话未说完,已被顾风岩用严厉的目光制止。
夏云岚略略扫视了一下,宫新月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晓得割断草桥的是她,兀自在向自己点头微笑。司琼音则红涨了脸,神不守舍地怔怔望着上官宇辰。
上官宇辰没有看司琼音一眼,只向顾风岩躬身一礼,面无表情地在其他弟子让出的空隙里盘膝坐下。
夏云岚也向顾风岩施了一礼,在上官宇辰身边挤着坐下。
顾风岩舒展了紧蹙的眉头,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也不问他们去了哪里,只道:“下一轮是一百零二到一百八十课班的弟子比试,他们与你们实力悬殊,我会安排你们在再下一轮上场。”
“再下一轮?”夏云岚好奇道:“再下一轮是哪些课班的弟子比试?”
“第一到十九课班。”顾风岩简单地道。
上官宇辰身边一位姓甄的师兄扭过头来小声补充道:“第四、十三、十七课班的弟子已被全部淘汰,无一人胜出……你们说丢人不丢人?”
夏云岚正想回上一句:“太丢人了!”顾风岩回过头,朝那姓甄的师兄狠狠瞪了一眼。夏云岚赶忙吐了吐舌头,及时闭上了嘴。
繇山虽弟子众多,经过昨天一轮淘汰赛,再加上八座场地同时进行,到黄昏时分,能够有资格继续上台比试的,也只剩下了六个人。
这六人中,有五个是十八课班的弟子。
夏云岚与上官宇辰已经各自赢过三场,这一场,与夏云岚对阵的是那名唯一的外班弟子,与上官宇辰对阵的则是宫新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