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苏府丞相大发雷霆,实在接受不了爱女的叛变,“苏婉清居然敢和燕归鸣一起离家出走?!她还真是看高自己,不把我苏府看在眼里!”
曾经,黑衣少年骑马长奔,带着她一起乘风而行,许诺要和她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曾经,少年少女首次被背叛,他们被困在大火中,白日里和颜悦色的邻家老婆婆送来的饭菜居然下了药……她被他好端端地护在身后,看他长剑在手打退那些抓他们的人,看他身上染上鲜血唇角血迹淌下如坠,他在她面前倒下,他护着她躲在庙堂里,外面是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等着烧死他、带走她——
那时,他温柔而专注地捧着她哭得娇颤的面孔,声音轻微而郑重,“婉清,你会记得这一切的,对不对?这些对你,不会只是过往而已。我很贪心啊,不希望自己活得像个影子一样。我知道,日后你我,恐怕再难有相见的机会了。我谁都不怨,这中间有许多事,婉清你都不清楚。所以,也不要怪你爹,不要怪你的亲人。他们是为了你好,你记得。……我也是为了你好,请记得……算了,这些,还是忘了比较好吧?”
……然后,然后还有什么呢?
像戏中传说的那些佳话般,她满身鲜血满脸泪水跪在雨中,求着她尊贵的爹爹给她心爱的男人一条活路。她木然地听说是她的好友温雅墨背叛她,向苏丞相告密,她和燕归鸣才逃不过苏丞相的手段……
她想要良辰美景,必然承受所有的永恒之痛。在梦里一次次刺痛她,又平静落幕。
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
她爱着的人,藏在心中。
发烧,昏厥,她在睡梦中追逐,看他黑衣永驻,身形挺拔,望着她,目光那样的悲哀疼惜。然后大雪漫天,是谁越走越远,是谁必须遗忘……
醒来的时候,最好的朋友温雅墨已经进宫,疼爱她的爹爹站在床前一脸肃穆,“苏婉清,你发烧很严重,大夫说会失忆几天,你要好好养身子。”
苏丞相转身离开,她愕然,并不记得自己失忆什么的。她的弟弟苏砚厅站在窗外看着她,目光平静幽远,像在看着她,又想要穿透她……他目光流转幽缓,带着回顾,带着茫然,却什么也不和她说。
“姐姐,你要开心。”苏砚厅望着她苍白素净容颜,轻声喃喃。
她回以矜持而高雅的笑。
“苏婉清,京中世家好男儿中,你可有人选?……你要嫁谁?”
她摆着庄重端严的资调,平声答,“爹爹,女儿想,韩靖然这个人,会是不错的选择。”
众人满意,皆大欢喜。戴凤冠,着霞帔,她嫁的轰轰烈烈高贵无比。什么人被丢弃,什么人被遗忘,她一点儿也不记得。
她站在医馆里,与常大夫争辩,他一身黑衣淋着阳光从外面进来,只是深深看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常州后山,他背着她在丛林中飞跃,她轻声问,“你为什么待我这样好?”他统统不答。
大火,鲜血,黑衣。
为什么她和他的回忆,总是想来这般酸涩。她走丢了十年,在大雪封路前一人踽踽独行,对丈夫敬爱,与丈夫对峙……却原来,只是她的一部分啊。
=============================分隔线=============================
“不要——!”凄厉尖锐的喊声从里屋传来,刺穿黑漆漆的屋子,悲怆艰难,听的人心口发颤。
田嫂和老伴睡在外面,一听到里屋的喊声边忙起身,掌灯进屋探望,仅着雪色中衣的美貌女子乌发散披,脸上泪水汗水湿透,惨白的脸上,一双空洞的眼睛看过来,那眼神里包含的冷漠,痛恨,茫然,悔愧,凄凉,悲怆……让田嫂心底都跟着发毛。
田嫂迟疑一下,去外间摸索着端进来早已准备好的药汁,“姑娘你是做噩梦了吧?哎只是个梦,醒来就好了。”
苏婉清呆呆地坐在床间,想要反驳这根本不是梦。可她抖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从田嫂手里接过药,茫茫然地想着,是了,她和燕归鸣进了越安,不敢往客栈里去,便借住乡间,她生了病一直昏迷,这才醒过来。
她端过田嫂递过来的药汁,黑乎乎的看着便反胃,心不在焉道,“这什么药?”
“安胎药啊。”田嫂平静答。
手一抖,吃惊甚至惊怪地瞪向田嫂,声音沙哑发紧,“什么药?!”
“安胎药啊,”田嫂莫名其妙,“姑娘,你该不会不知道你已经怀孕了吧?”
耳边嗡嗡嗡的,她看这田嫂双唇一张一合,心中空茫茫的,似乎又被大雪覆盖,毫无惊喜——
竟是怀孕?!
在记忆回到十五岁深爱不悔的时候,她却有了现任丈夫的骨肉?!
老天爷,你在玩苏婉清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