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婉清想了想，又道，“而且，不止如此。”
“你，”他吸口气，身体僵持着，捏着她手腕的力量很重，可是苏婉清没感觉。还是他先反应过来，及时松手，低下头，看到将她纤细的手臂抓伤了，一片青。可他看她神色，竟是真的一点也不痛，不像是忍耐，假装，“婉清……”
苏婉清道，“我醒来后，觉得自己好像心口空了一大片，有什么东西没了。我对什么都不太有感觉。”
燕归鸣给她披好衣裳，站起来，走出去，“师父，师父！”
常大夫和青岚赶过来，打个哈欠。青岚看苏婉清乌黑长发散在肩上，静静地坐在床上，有些抱怨，“半夜三更，叫我们做什么？”
燕归鸣坐在床边，“师父，婉清下午醒来后，你说，她已经好了？”
“是啊，”常大夫回答，“只要好好休养，没什么大问题。”他看苏婉清的脸色，很平静，觉得自己的诊断没问题啊。可是燕归鸣又不是那种急躁的人，半夜三更的，把他们喊来，是为了什么？
同时，苗燕和锦瑟也听到了燕归鸣的声音，赶了过来。她们两个是想，燕归鸣去看望小姐了，那现在燕归鸣喊常大夫，肯定跟苏婉清有关系。她们两个很挂念，于是干脆来看看到底怎么了。
燕归鸣沉下眼，低声，“已经好了吗？可是……婉清说，自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青岚眉头一跳，“什么感觉也没有了？这是什么意思？”
燕归鸣回头看静静垂坐的苏婉清一眼，“就是说，对外物的感觉，都没有了。刚才她手受伤了，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痛。”
青岚还在疑惑，“不会痛？……这是为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常大夫神色当即严肃下来，让青岚拿来自己的医箱，取出银针来，坐在床前，开始给苏婉清扎针。
燕归鸣声音不稳，“师父，严重吗？”
常大夫犹豫一下，道，“我以前曾经遇到过一个病人，就是像苏丫头现在这样，他当时是出门被撞了，正好砸到了头，送到医馆，他跟我说，他什么感觉都没了，一点也不觉得痛。”
“后、后来呢？”苗燕吸着气，声音颤抖。
锦瑟安慰道，“不知道痛，这不是很好吗？很方便治疗啊。对平时行为也没有什么阻碍啊。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常大夫？”
常大夫摇头，叹气，“你们还不知道，‘什么感觉都没了’，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说，她属于人的七情六欲，感动，伤心，难过，激动……这些感觉，全都没有了。一个人，如果对什么都没感觉，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众人脸煞白。
燕归鸣沉声，“……师父，后来治好了那个病人吗？”
在众人的眼神下，常大夫轻轻摇了摇头，“我一开始，也是像你们一样的想法。想着没感觉，就不会痛，对生活也没什么影响。可是我忘了，他不仅不会痛，也不会高兴了。我给那个病人缝好了脑上的伤，他就走了。半年后，我遇上那个病人的亲属，他们说，那个病人已经自杀了。”
“……为、为什么？”苗燕尖声。
燕归鸣握着苏婉清的手腕，轻轻一抖。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即使常大夫没有说完，他想，他也已经明白了。
常大夫还是说了下去，“因为那个病人，觉得活着很没意思，他每天都觉得很累，不知道自己活着干什么。周围人努力讨好他，他知道，可是他感觉不到欢喜。有朋友离世，他知道自己应该悲伤，可是他感觉不到那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和一块石头没什么两样，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他选择了自杀。”
所有人都看向苏婉清。
以前的苏婉清，自然不会软弱地去自杀。
可是现在……苏婉清面色冷淡，一脸疲惫，针对他们的目光也没什么反应。
青岚颤声，“这、这师父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苏婉清，我虽然讨厌你，可我并不喜欢你去自杀啊，你别那么想不开啊。”
苏婉清看她一眼，又看看四周人看着她担忧的神情，觉得自己应该表态。她想了想，道，“诸位不必担心，我想我不会自杀。我虽然没感觉了，可是我想……我还是记得以前的感觉的。我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什么样的事情还没做。我想我不会去自杀。”
众人松口气，燕归鸣却看到，常大夫依然担忧地看着苏婉清。
青岚慢慢开口，“大家先出去吧，等我师父给苏婉清看一看，我们再问。”
于是众人都出去，燕归鸣沉默地一同出去，靠在冰冷的墙上，等待。时间好像很快，又好像很慢，他心神恍惚，竟有些不记得了。好久好久，听到耳边有人说话，他醒神，看到常大夫被众人围着，在说话。
常大夫说，“她的情况，并不乐观。她会对以前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模糊到一定程度，她会完全忘记。那样，可能就是重复之前那个病人的事。苏丫头这样，我想，可能是大脑受了太大刺激的原因。你们都知道，人的大脑构成很复杂，我不敢随便开刀。只能先开了几服药，让她先吃着。看效果，再慢慢治疗吧。”
青岚迟疑一下，“师父这意思……是说动脑部手术，她可能会复原？”众人眼亮，这也是希望啊。
燕归鸣眸中的光，却慢慢淡了：脑部手术，呵……人的大脑太复杂，常大夫和青岚联手，也不一定研究完整。毕竟没那么多经验，开刀，可能她会复原，可能她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更大的可能，是从此再也醒不过来。
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好呢？
与其永远不醒来，这样的状况，已经很好了啊。
果然，如燕归鸣所料，常大夫说出了和他看法一样的话来。苗燕当即身子一斜，就要倒下去，哽咽不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