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个汇报丫鬟的声音,就没有故意掩饰下去。而锦瑟说话的声音,更是一点也不低。屋中的韩靖然是习过武的,他完全认同锦瑟的话。他从听依那里来,和苏婉清一行人,是在半路上遇到的。他感动于苏婉清居然想来看看夏可唯,就连忙跟着来了。进院子的时候,和锦瑟一样,他也同样没听到打碎花瓶的声音。那就是如锦瑟所说,花瓶是之前打碎的了……
夏可唯撑着身子,慌乱解释,“我只是刚醒来没力气……”
但她身体虚弱,声音又能高到哪里去?
外面苏婉清已经很坚决地打断了她的话,“夏姨娘,我知道你心善,平时这院子里的人,你连骂都舍不得骂。可是不是我说,咱们大家出身的,花什么心思在丫鬟身上?难道有什么事儿,还要被她们拿捏住了?你该强硬些,不然,奴大欺主,这可不只是传说呢。”
韩靖然顺着苏婉清的话一想,也觉得夏可唯纵是演戏,也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难道这院子里的丫鬟,真的因为他两天没来看夏可唯,就不好好伺候主子了吗?韩靖然的脸色,当即沉下。
而外头,一院子丫鬟都惊恐极了,扑通扑通全部跪下,喊道,“冤枉啊!少夫人,我们什么也没做啊。夏姨娘刚醒来,我们都不知道……”
苏婉清捏着额头,闭眼忍耐。
苗燕便在一边咳嗽一声,翘眉厉喝,“都吵什么吵?挑一个会说话的人儿,站出来好好回话!你们一人一句,小姐怎么听得清到底在说什么?就是想跟你们做主,也是做不成的。”
同时,一个机灵的丫鬟见苏婉清扶了扶小腹,身体似不适,就连忙搬来椅子,让她坐下训话。遭来苗燕和锦瑟赞叹的一眼,那丫鬟心中雀跃无比,又低着头站回人群中。
苏婉清坐下来,那几个跪着的丫鬟中相互推着,还真站出来一个伶牙俐齿的丫鬟来,来跟苏婉清回话。那个丫鬟边哭边说话,竟然毫不影响语速,“回少夫人,自姨娘病后,得您和少爷的吩咐,我们一直悉心照顾,从来不敢委屈了姨娘。我们又不是傻子,都是姨娘院子里的人,如果姨娘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又怎么能逃得开呢?我们虽然平时也犯懒,喜欢开玩笑,但我们都是韩家的奴婢,一心向着韩家。这种不小心伺候姨娘的事儿,我们又晓得利害关系,又怎么会不好好照顾姨娘,糊弄主子呢?”
“不错,很是这个理儿。”苏婉清点点头,这时候,她也不担心里头的夏可唯强辩,因为此时的韩靖然,已经对夏可唯生出了不信任的种子。这种子,在一日日发根生芽,茁壮成长。就算因为流产的事,韩靖然对夏可唯有了愧疚之心。可是只要韩靖然不是脑子抽了,就应该明白,夏可唯的孩子是没了,可这正是因为夏可唯的咎由自取!一个本就不善良的人,在旁人有理由鸣冤的时候,韩靖然是脑子犯抽了,才会根本不管别人说什么,只一心坚信夏可唯是对的。
那个对夏可唯无限信任的韩靖然,早就被夏可唯自己毁掉了。苏婉清一点也不担心,这个时候会出什么变数。
所以她只是悠悠然地和那个丫鬟说话,“但是你家姨娘确实手流了血,花瓶碎了一地。难道她刚醒来,就想拿花瓶吗?”
苗燕在旁边抿唇一笑,“奴婢还没有听说过什么人儿刚醒来,不是先喝水,而是想着先碰花瓶。”
锦瑟不赞同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她们拿乔,在这里胡说八道呢。夏姨娘说不定是想喊人,但是没人听到,她一着急,就撞碎了花瓶。哎呀,这么说,还是你们伺候不利了?!”
锦瑟和苗燕一搭一唱,真是把各种可能都包含进去了。让里头的夏可唯脸绿,想说自己失手打碎花瓶,在这个时候都没理由了。她身体虚弱,又被气得没法,这时候,胸口极疼,大脑一片空白,还真没力气想法子为自己开脱。她只怔怔想着:这苏婉清,还真是自己的克星。她一醒来,苏婉清就来了,还话里话外的挤兑她,这要不是克星,何苦做什么都追着她不放?
夏可唯张张嘴,“靖郎……”她小声的,可怜的,拉拉韩靖然的袖子,想让韩靖然听一听,听听看她的解释。
韩靖然却是“嘘”一声,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严肃道,“婉清在为你主持公道,你大病初愈,先不要说话。我也想看看,这院子里的人,平时都是怎么欺负你的。”
夏可唯急得眼泪直掉,心中发寒。韩靖然这话,是摆明了不信任她了。他淡淡看她一眼,继续听外头的话了。夏可唯心中已经冰雪般透亮,现在,就连她的眼泪,都换不回他的同情了吗?
靖郎、靖郎,你当真绝情如此?
了解韩靖然的话,她应该知道,韩靖然根本不是什么常情之人。不然,他和苏婉清的十年夫妻之情,怎么能说断就断?
而外头的丫鬟大叫冤枉,脱口而出,“怎么是没有人伺候,夏姨娘想喊人呢?向汝一直在屋里,伺候着夏姨娘啊。向汝是夏姨娘的贴身丫鬟,她怎么会不伺候夏姨娘醒来?”
“向汝?”苏婉清唇角含笑。
当即,有一个丫鬟匆匆忙忙从屋里跑出来,跪在地上,小声,“回少夫人,是、是我伺候姨娘的……”
“那是你没伺候好姨娘吗?”苏婉清笑着问,那笑容,却让人从身体到心口,觉得冷,“你没伺候好夏姨娘,让夏姨娘打碎了花瓶吗?我们韩家,可不要你这种欺主的丫鬟啊。”看身旁的苗燕一眼,“这种目中无主的丫鬟,论理该怎么办?”
“……拖出去杖二十,再饿一天。”苗燕犹豫着回答。
跪在地上的向汝脸色发白,唇角颤抖,却终是没说出求饶的话来。
她没说出来,平时和她关系好的丫鬟,却见不得她受这样的委屈,大着胆子道,“求少夫人开恩!向汝从小跟着夏姨娘长大,衷心向主,她不会那样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