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老侯爷的关系,递了牌子,真请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太医回来。夏可唯忐忑不安,惊恐万分,劝说韩靖然,“我只是姨娘,位份不够,如何说替我就诊?真是万死难辞其咎!这样的事情,不和规矩。靖郎不要为难我了……”
韩靖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直盯得夏可唯摸不着头脑,不安极了,他才慢吞吞道,“没关系,递牌子的时候,说的是韩少夫人病了,请医。一会儿老大夫先给婉清看过,就来看你。可唯,不要任性。流水宴三天,你就病了三次,我实在心中不安极了。”
夏可唯无奈,真的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她卧在床上,手都快把床单抓破了,各种各样的念头转来转去,更是急得脸色煞白。这一切,都被一直观察她的韩靖然看得一清二楚。平常的时候,夏可唯会骗他这是生病的原因。可现在,韩靖然自己会看,自己会分析。是不是生病,是不是心虚,他不是傻子,他能看出来。
韩靖然心中也是难受,转眼看窗外:可唯,我对你不好吗?你竟然这样算计我。
一会儿,太医来了,并没有如韩靖然所说的,给苏婉清诊脉。这位老大夫是听说韩家流传的八卦韵事,以为韩少爷偏疼姨娘,路上又打听一番。来到韩家的时候,给夫人侯爷请了安,就去为夏可唯诊脉。
这一诊,却是脸色不对劲,不敢相信,再诊一遍。
之后看向一旁的韩靖然,“少爷!这脉象……我们出去再说。”
韩靖然坐得四平八稳,“就在这里说吧。”
老大夫看夏可唯苍白的小脸一眼,兀自犹豫,“夏姨娘怀着胎,心情不宜大起大落……”
“没关系,夏姨娘坚强的很,老大夫请讲吧。”韩靖然这话说的,不光是老大夫态度变得古怪,就是夏可唯都忍不住盯着他看。韩靖然自己却知道,在老大夫最开始那一眼时,他已经心中沉下,常大夫所说,恐怕是真的了。
夏可唯、夏可唯……真是如此爱他啊。
“夏姨娘中了慢性毒……且还在日日服毒。”老大夫不得不开口。
“怎么会?!”先于所有人,夏可唯惊叫,泪盈于睫,“我每日好端端的养病,又怀着胎,是谁这样害我?!”
老大夫继续,“胎儿恐怕不好保了。”
“……”夏可唯身子微晃,慌乱无比,“老、老大夫,您说什么?我的胎儿,不是、不是还在吗?”她肚子已经大了啊!她已经躺了这么久,小心这么久了。
老大夫端的是镇静无比,“再继续服毒下去,大人恐怕也危险了。”
夏可唯从床上跌下,身边有丫鬟们上赶着扶她,她哭叫,“是谁给我下毒?我初来乍到,没有得罪任何人……”
韩靖然复杂地看她一眼,挥挥手,身边机灵小厮就请老大夫出去配药什么的了。而他对着屋中丫鬟道,“都出去吧。”众丫鬟看夏可唯惨然的模样,再看看少爷冷淡的样子,心中不忍,大为犹豫。夏可唯只握着手帕嘤嘤嘤哭泣,让人心头也跟着伤心。但韩靖然再看一眼时,她们心中一凛,赶紧出去了。
寂静的屋中,终于只剩下两个人。韩靖然不言不语,只能听到夏可唯的哭泣声。而韩靖然的持续沉默,也让夏可唯心中慌乱不已。这不是平常韩靖然会有的反应!平常,她有点小磕小碰,韩靖然都会紧张万分,恼怒不已的!这是怎么了?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不、不!绝对不可能!
只是诊出毒素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那位老大夫并没有说多的!
她还有机会补救!
夏可唯一边哭着,任由泪水把帕子打湿,一边在脑中飞快算着怎么补救来着。她跌跌撞撞地下床,扑到韩靖然身边,跪在地上,“靖郎,我怎么会中毒?!我怎么会中毒……”
她尚未说完,韩靖然轻声道,目光盯着她,嘲讽无比,“你怎么会中毒,你自己不知道吗?”
就这冷冰冰一句,胜过千言万语,把夏可唯堵在那里。
可她终究不是傻子,她反应很快,哽咽着,“我每日呆在院中,什么也不做。难道我自己会害自己不成?我不曾害过旁人,府中谁对我恨之入骨!”她顿了下,似猛地想起什么,眼睛瞪大,惊恐不已,“我每日都要给少夫人请安的!每日都如此!是不是这样……她怎么能这样?这是韩家的骨肉啊。好狠的心……”
韩靖然震惊万分:什么叫演技?他如今才真正见识到!
和夏可唯相比,苏婉清是一点演技都不会了。
难道就是靠着这样的方式,他才一直被夏可唯欺瞒到现在吗?谁会相信,白莲花一般干净柔弱的女子,做起戏来,谁都看不出来。若不是他已经知道真相……若不是他已经悄悄拷打了夏可唯的贴身侍女,是她嘴里听出了真相。谁又愿意怀疑夏可唯呢?
韩靖然冷笑,“你又把事情往苏婉清身上推吗?她并不愿意你日日请安,你却非要日日请安!我也知道你什么意思,婉清身上也有毒,你可以非说是她为了陷害你,在自己身上先投了毒……乍一听,我一定会相信你。因为众人皆知,我的结发妻子心狠无比,这样的事情,她做得出来。可我也知道,她不会这样做。她毕竟是我妻子,我毕竟还是对她了解一二的。对于旁人,她会这样算计。可是对于她自己的孩子,她宁可拼着自己死了,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受一点儿错。”
韩靖然眼中神色复杂,“我的妻子,心冷无血,却又是至情至性之人。她对所爱之人,会以性命相护。她的孩子,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疼爱。她会为了她的孩子付出一切。夏可唯,这一点,你永远也比不上她。”
苏婉清是至情至性得近乎偏执的人。
韩靖然一直都知道。
那时候,她维护燕归鸣时,在他眼前落泪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一直不肯承认——是他不肯承认,她所爱之人,不是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