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当其冲,就是韩夫人。
苏婉清做了韩夫人的媳妇十年,一开始,韩夫人喜欢苏婉清,未尝没有喜欢苏婉清才气的原因。有这么一个有才华的姑娘做媳妇,带出去,都是很风光的。不过那都是以前了,慢慢的,苏婉清洗手作羹汤,不再显摆自己的才华,在众人眼中,渐渐就把这位姑娘淡忘了。名门从来不缺优秀的人才,温家、夏家、苏家,甚至韩家自己,都开始有新的姑娘展露出才华。而以前的苏婉清,记得的人不过淡淡一句,“哦,她啊,已经嫁人了啊。嫁人了的姑娘,还能怎样?”而更多的是根本没听过苏婉清的人,趾高气扬道,“没听过啊,可见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
于是,所有人都淡忘了当年的苏婉清,甚至包括苏婉清自己。
做韩家媳妇十年,苏婉清比谁都清楚,这里不需要自己的优秀,只要自己够中庸,就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苏婉清这么多年,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随着韩靖然的回京,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要说苏婉清自己也很意外,她也没想到,韩靖然这么不喜欢自己,她都习惯身边人对自己的夸赞了呢。不过她也清楚,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不得。
可是有时候,苏婉清还是有些不服气:什么眼神儿?!就夏可唯那样的,你都能看上眼。我你居然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迟早要你后悔!
现在,苏婉清的过目不忘之能,展现出来,一眼就认出韩夫人身边不怎么露面的人。可惜还没有谁知道。不过苏婉清也只是认出来而已,跟踪之类的活,仍需要锦瑟去做。幸好锦瑟够厉害,没有让苏婉清失望。
这个丫鬟,“骗”的很值啊!光是武功高强这一项,苏婉清就能把她打磨成多功能型人才!
这会儿,苗燕也反应过来些什么,瞪大眼,“韩夫人……不高兴小姐你管家吗?”
“那倒不至于,”苏婉清笑着,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手扶着桌面轻叩,“韩夫人才能有限,她需要我管家,也很放心把管家权交给我。她就怕我太厉害,在中间做什么手脚,损伤了她儿子的利益。因为夏可唯进门这事,最不痛快的,是我呀。”
苗燕怔怔望着苏婉清,她在淡淡地笑,苗燕心中却不大痛快。放在以前,苗燕肯定会说,什么她儿子她儿子的,明明是少爷嘛,小姐你该和少爷好好相处。可是这几个月下来,苗燕也看出来,苏婉清的性子,柔极必刚,寸土必争,和韩靖然,是绝对走不下去的。
走不下去的一对夫妻,是多么失败。每个女子都会黯然神伤,心情不郁吧。
可是苏婉清不一样,她只伤心了那么一会儿,便重新站了起来,冷静地处理后事。苗燕有时候替苏婉清悲哀,不知道这样性格的女子,在韩家,没有了对丈夫的喜爱,又该怎样生活下去?
“小姐为什么……不和离?”苗燕轻声问。
苏婉清听到了,却眉心跳一下,诧异地转头看苗燕,似笑非笑地撇嘴,“我以为你挺向着韩靖然的呢。”
“……虽然少爷给了我希望,我的所有都是韩家给的,可是十年来,跟我一起生活的,是小姐你啊。我更了解的,是小姐你啊,”苗燕轻声,顿了顿,又大声。“小姐这样苦,为什么不和离呢?”
苏婉清看着苗燕半晌,没开口。说她卑鄙也好,说她心机深沉也好,她虽然决定从韩靖然手中拿到苗燕的卖身契,虽然有着让苗燕跟自己的准备,可她也一直提防着苗燕。苏婉清从来没忘记,苗燕是韩家的人,苗燕随时转身咬她一口,恐怕她都不吃惊,她有准备。可是苗燕是多么的单纯天真,根本不知道苏婉清心里那点儿小九九,让苏婉清觉得,自己或许想的太多了。
不是被背叛了一次,身边人都会背叛自己。
人常说,强极则辱,慧极必伤,不是没有道理的。
苗燕、苗燕……自己不能全权信任她,又舍不得把她丢下不管……或许她一开始决定让苗燕呆在身边,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小姐?”苗燕又喊了声,不解小姐在沉思什么。小姐看着自己的那个恍惚眼神,让苗燕心中有些不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苏婉清不再想什么好东西,她觉得好危险!
“啊,没什么,”苏婉清眸光一闪,便把心思转了过来,回答苗燕先前的问题。她抿抿唇,笑道,“你以为我怀了孕,还能离开这里吗?而让我自己打掉自己的孩子,嗯,苏婉清还没有那样心狠。”
“刚才听依和若晴姨娘……”
“那都没什么关系,跟她们来这里的目的,都是小事,”苏婉清站起,锦瑟赶紧来搭把手,苏婉清扶着她,目光微阖,“或许是我想多了……嗯,最好是我想多了。这样的变故,对谁都不好。”
“怎样?”苗燕奇怪极了,“不就是夏可唯进门,她们两个来讨救兵吗?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
“没什么,你不用知道。”苏婉清也没解释,她说的“这里”,和苗燕认为的“这里”,显然不是同一块地方。苗燕认为的“这里”,是净梧院。而苏婉清口中的“这里”,则是韩府。
四大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苏婉清宁可认为,自己想多了。
此时在韩夫人的屋中,几个婆子也跟韩夫人说了在净梧院听到的话。韩夫人沉思一番,笑道,“婉清果然是十分会做人的,话说的那样含糊委婉,不知道的,还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让我们连个把柄都抓不到,真是聪慧啊。”
这婆子是白日里跟随去苏家的一个,对苏婉清白天在苏家的做法很不喜欢,但看韩夫人仍很满意苏婉清的样子,她也不敢在这时候乱咬舌头,只是就事论事道,“夏小姐明天就要过门了,听依和若晴姨娘真是不懂事,这么早就想着后兵。夫人,要不要跟少夫人提个醒,这夏小姐,得罪起来,真是没脸啊。”
韩夫人白她一眼,笑,“这就是你糊涂了,我那个聪明的媳妇说话含糊成这样,全靠人领悟,你能怎么提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