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琉旻姑娘是小王爷嫡母,王爷竟不许他二人相见么?”
申嬷嬷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不错,姑娘定要以此为鉴,既进了这王府,已与外头有异了。王爷之妾室虽多,平日里得幸者甚少,除了那边正房并几位侧室,他都是连名儿都记不大清楚的了。老身是在这府里待了多年的,王爷从未使唤老身往这边来,可见他对姑娘你是真心喜欢。姑娘必要好好近身伺候王爷,引得王爷高兴,过不多久便可另立别院而居。老身的意思,姑娘可明白?”
我点点头,长长叹了口气。
她抬眸向远处:“这恪王府,相较当今圣上之后宫,差别也不大了……”
我不解其意,愕然抬首去看她,却见她眸光凛凛,心下不免渐渐纠紧。
三日后,朱彻回府了。
只闻得人说他一回来便是歇在了张映菱处,如此一来又是整整二日,可见她有多讨他欢心了。自己对于这类争风吃醋之事,是不怎么在意的,却可付诸一笑。
那日晚饭后,陈香锦携了贴身丫鬟佩云来我处,进门便是满面春风:“今日我得了个好东西,想来我二人相处这些日子了还未曾亲送过你一两样东西,姐姐心下愧疚,特将此物送来。”
我亦是笑面相迎:“我还不曾送东西过去,姐姐如何这样客气!”
话音未落,佩云上前来道:“这是我们姑娘送给赵姑娘的,还望赵姑娘不要嫌弃。”我这才发现,她进来之时原不是空着手的,竟怀揣着一个什锦攒花盒,那盒子还未曾打开。
我笑着接了过来:“却不知姐姐要送什么好东西给我,我倒要细细看看。”说毕便接了过手来,将那盒子轻轻打开了瞧,却是小小一支野山参。面上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隐隐有香气丝溢而出,却是好闻。
彼时,申妈妈刚好立在旁侧,见状便从我手里缓缓接过盒子:“老身先替我们姑娘收了,我们姑娘近日身体不适,刚好熬了汤喝,多谢了。”
陈香锦笑道:“妈妈说得不错,只是不要忘了,这可是最补的。”
申妈妈点头,便命紫云儿泡茶,她自己取了那参下去了。
我怡然一笑:“多谢姐姐惦记着,以后有什么妹妹必定也送了姐姐去。”
陈香锦笑道:“妹妹无须客气。”时一眼瞥见桌上一个美人瓶中插的梅花枝儿,含笑道,“妹妹也喜欢梅花么?”
我微微一怔,颔首:“不错。”
她莞尔:“琉旻姑娘也喜欢。”她话音刚落,紫云儿端了茶水上来,我便亲替她斟上一杯,含笑道:“琉旻姑娘是?”
她笑看我一眼,往那椅上坐了下来,将那茶水轻抿一口:“她是这府里小王爷的生母,妹妹没听过么?”
我略一迟疑,轻轻摇了摇头:“妹妹进府才没几日,这府里许多都是不知。”
她叹息:“小王爷是琉旻所生,却是养在王妃跟前的,她生性淡泊,最喜梅花……”她说这话时,眸中渐显湿润,“这府里女子众多,我视她为长姊一般,与她最为交好,可惜她体弱多病,近日病情加重,只怕是……”
我心下了然:难怪昨日那男孩要采梅花,想来是给他母亲的。如此一想,不免慨然:“姐姐何苦如此伤感……”
她叹息,将那茶杯轻置在桌上:“妹妹这茶,姐姐我还是首次吃到呢。”见我不说话,她若有所思瞥我一眼,含笑道,“这茶是高丽贡品,这府里一般人是吃不到的。”
我心有所动,只淡然不语,一转首见她盯在我面上,便强笑道:“妹妹还想问问姐姐,小王爷叫什么名字?”
“单名一个啻字。”
“赐?”我略一迟疑,“不知是哪个字?”
“妹妹不知可听过‘玉质天章,色不啻玉’这话?当日王爷便是从这句中择出来的。”
我轻声念道:“朱啻?这名字沉稳大气,王爷取得果然不错。”
“这是自然的。当年诞下小王爷之时,琉旻姑娘曾给他取过一个小名儿,却是容郡二字,容颜的容,郡邑的郡。只是才叫不到两日,孩子便被王妃给抱去抚养了,她平日里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上次小王爷偷偷跑来见她,还是半年前的事了。听说为此事,王爷还动了肝火,命小王爷面壁思过好长一段时间。”
我疑惑道:“缘何王爷这样忌讳小王爷去探视他生母呢?”
她微微蹙眉:“琉旻是最早进王府的侍婢之一,却是最喜清净不过。当年她虽深得王爷喜欢,无奈每次侍奉之时下人都言她似是不乐意,总是愁颜锁眉。况她喜欢作诗,无不是喜伤感落泪之句,她本就卑微出生,一来二去,王爷便也不怎么喜欢她了,久之便渐生嫌恶之心。当年她怀孕之时,王爷尚还略有顾忌,诞下因见是个男孩儿,又是长子,王爷恐其惹他母亲愁秉,便叫恪王妃养大。”
我心凛然:“琉旻姑娘如此,实难讨王爷欢心。不过听姐姐所言,她必定也是清淡之人,不喜求名夺利,不是你我可理解的。”
她怅然一叹:“妹妹所言极是。”又坐了一会,因见天色不早了,便含笑起身告辞了。
这厢曾妈妈见她走远,方迟疑着跨进门来,近身向我道:“方才那东西,老身替姑娘扔了。”
我一愣:“我不明白妈妈的话,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么?”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这支人参,外观与别的一样,你可没闻出来有什么特别么?”
“我吃过的参不多,方才是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还以为人参因出处不一,气味上有些差别也是正常的。”
她叹一口气:“老身只知人参里头绝不会掺杂生大黄、沉香的气味,这二味药若是被女子食用,几年之内只怕是怀不上孩子的,即便怀上也极易滑胎。”
我愕然:“这话不可乱说,她人看着不坏,实无理由害我!”
“姑娘心无城府,可惜这世间并不是人人都是。”她正色道,“有一事,事到如今,老身不得不说。”
“什么事?”
“姑娘进府前这院里原住着另一个李姓女子,与陈姑娘却也是十分交好,后不明不白死了……”
我失色:“你的意思是?”
“老身亦闻得那李姑娘是无甚心机之人,却是个极美貌的。先王爷也宠她,后不知怎么渐渐冷落了,这事老身虽不敢明言,却是有些蹊跷的。”言及于此,她缓缓转首向门外,“王爷先令老身照料姑娘,也有叫老身保全姑娘一说。这王府妻妾众多,王爷顾及不过来,每年都有因其受宠而死之人,王爷心里明白,只不喜后院起火罢了。”
我大惊失色:“若是如此,王爷何苦要这许多的女人进府伺候?”
她沉容道:“王爷有自己的心思,不是我这样的下人可揣度得了。老身只知,王爷实无好色之心,却喜欢心无杂念之女子。他在外头本就为一些事焦头烂额,不喜回到王府还要与人勾心斗角的。他先在皇宫长大,自是十分尊贵,姑娘若要讨其欢心,要怎么做想必自己也明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