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娘坐在那里,微点个头,倒是没说话,心里觉得这个男人有些表面上的做作,嘴上这么问着,人已经坐下去,还没问时,他的下人已经来擦桌子。
她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朝着店小二的方向一个挥手的,"小二,结账..."
那肩头挂着白色布巾的小二就干脆利落地过来,一看这桌面的东西,一下子就报出个价来,麻利地收钱,整理着桌面。
"这位兄台,东西掉了。"
陈秋娘见着同福茶楼那边没有一点儿异样,就自是放心下来,反正着没出事就好,就没有异常的情况也是好的。正要走出茶楼,忽听得刚才那个男人在身后呼喊着。
她一个转身,望向那男子,心里不由得就放了几分戒备之意,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半分,或许是她掩饰得好,还是她本身性子就淡漠,一点也没有不自然之色,微压低着噪音,"多谢这位兄台。"
那人手里拿着一件儿东西,是她自己亲自绣的荷包,看着花样是个粗糙的,她最近绣的,别人看不出来什么样子,可能是觉得都不能入眼,她已经觉得这是她绣过的最好的东西,自然是得拿回来的。
她伸手欲去拿,却让那男人给躲开,她心中一动,却是没有顺着自己内心的那股子春蠢动去将男人的动作给格挡住。她不是怕打伤面前的男人,她只是怕动静太大,惊得对面街上的同福茶楼。
"兄台这是何意?"她问道,面色微冷。
那男人看着手里的荷包,不由得笑道,"兄台此物绣得委实过于拙劣,请恕在下眼拙,都看不出花样来,有损兄台的..."话说到这里,他不由得一个停顿,把手里的荷包给微扬一下,再试着看一次,还是看不出来绣着到底是个什么花样,"兄台,不如就扔了吧?"
有人会这么说话的吗?
陈秋娘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她真想一掌就过去,打得那人满脸桃花红的,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可她没有动,没有动一分,眼神微冷地望着那个男人,也没有伸手去抢,"兄台,你是个好人,是个爱操心的好人,你的好意在下心领,可这东西是我的,我要还是不要,这得由我来做决定的吧?还请兄台把东西还我,这之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口,脸上没有半点要妥协下来的意思。
男人并没有她的坚定态度放在心上,把玩着手里粗糙至极的荷包,还露出玩味般的笑意,眉毛上挑,惊讶的神色就显出来,"莫非是哪位小姑娘送与兄台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定你个大头鬼!
陈秋娘就想这么骂过去,心里急忙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欲去理会这个无聊的男人。她出来已经好半会,非得回去不可,晚了,就怕着嫂子张氏入她院落,知道她不在府里。
这个可是不好的。
她打扮成书生的样子,估计会把嫂子张氏给吓一跳,还是别去在嫂子最近有些脆弱的神经再加上一点重压。
"兄台的话真多。"她这么说,却是作着揖,一礼差点行到底,"这是在下的东西,自家小妹绣的东西,兄台这样子真是太失礼了,我家小妹的东西,又岂能让兄台一直捏在手里?"她找出个莫须有的理由,说得是义正言辞。
"这么说来也是。"那男人似乎一滞,可还是把东西给递出来,看着那个书生迅速地接过,当作宝贝似的,那个样子,不由得让他想发笑,"看来还是得还给兄台才是,不过兄台的小妹,真得好好学着,不然,这样的东西,可是找不到婆家的?"
他倒是没有大笑,可那双眼深遂的眼睛写满着戏谑的神色。
陈秋娘给硬生生地噎了一下,又不好光明正大地把话给激回来。她现在是个书生,不是再是陈秋娘,另一个身份,另一个人生。她一向是这样子做,就如同在峨嵋山的陈秋娘,回到京城的陈秋娘,都是她,却是截然不同的生活。
"恐怕不干兄台的事。"她把自己亲手绣的荷包拿捏在手里,捏得紧紧的,那个样子像捏着生平最重要的东西,不肯轻易地松开手,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算是东西,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就此别过。"
以后也不要在路上碰到。
她心里的话没说出来,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在夜深人静时收拾这么个人。
"兄台慢走。"
身后的话,怎么听都让她觉得不爽,努力地克制着,她走出茶楼,头也不回,就连回头看一眼同福茶楼都没有。
"公子,你怎么能..."
一直站在那男人身边的仆役开始忍不住说话,话到嘴边,又给缩回来,因着那男人杯中的茶水已经喝完,他开始为他家主人续杯。
"你家公子我怎么了?"男人望着那边越走越快的身影,嘴角勾起奇怪的笑意,"曾安,你想说什么,今儿个公子我心情好,你可以随便说。"
他一副万事都可以摊开来说的样子,很大方,就算此时他的下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也能当没有这回事。
曾安有些迟疑的,把杯子续个八分满后,站一边,长得跟个路人甲的脸有些纠结的样子,"公子,你真让小的说?"
他问得小心翼翼的,那个声音总是免不了那个尖利的感觉。
"说吧,你要是不说,以后也别在我面前说话了。"
喝着茶,身为主子就得有主子的派头,什么话,他让说,就得说,别不识抬举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