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非富即贵。可是第一天站岗守宫门的男孩并不认识他们。所以,瘦弱的他挡在了骏马的前边,底着头有些卑微却固执的说"入宫必须下马,且不得佩戴武器。请您徒步入宫,或改成轿辗。"
这是他昨晚彻夜牢记的宫规中的一条,男孩尽责的叙述着无论是谁都必须遵守的教条。至少他以为,所有人都应该遵守宫规,没有例外。
"滚开。"
马上的男子微微蹙眉,没有太多表情却已经让人很明显的察觉到了他的不悦。那种不怒而威的霸气让人不寒而栗。
"小人职责所在,请您下马才可以入宫。"男孩固执的站在原地,将心中的惧怕独自消化在腹中。这份差事他必须要保住才行,如果因为放了人骑着马入宫而丢了这份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差事,他就必须又回去沿街乞讨,他不想再过那样衣不蔽体食不温饱的日子。
马上的男子显然已经没有耐性了,啪的一声脆响是他的马鞭抽在男孩身上的声音。这一鞭子已经将他的新制服鞭裂,露出了肋骨的胸膛上赫然的血痕醒目得让人心惊。
"请您下马,才能入..."
啪——啪啪——
"请您..."
接连几鞭抽下来,男孩的嘴角已经渗出血渍来。瘦弱的身体倔强的伫立原地,半步也不曾退后。衣履凌乱的他,身上那一道道寸深的鞭痕就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将枯瘦的他缠绕起来。皮肉已经向外翻起,脚下踩着的是他自己的鲜血。
"请您...下马。"
马上的男子将马鞭再度举起,逆光下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在男孩看来,此刻的他就如死神一般宣告着他的死信。这一鞭...他挨不住了吧。
"辰哥哥,算了。"
花辗的帘子被掀起,从里边下来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应该比马上的男子略小一些。一袭白色薄纱的及地长裙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就仿佛天上的仙子清灵而唯美。
一双如杏的美目清澈见底,两弯如烟的峨眉透着隐约的灵气。小巧的鼻子仿佛是镶嵌在脸上的凝脂完美的衬托起她的轮廓,薄薄的两片朱唇微开着璐出整齐如贝的皓齿。
女子的话有效的遏制了男子挥鞭的动作,她缓缓的从花辗边走到马下,半仰着头对马上的慕容辰浅笑着"璐儿第一次入宫,想让辰哥哥陪我走走。"
辰从马上跃了下来,拉起璐儿的手,回头对着随从吩咐了一句"把马和轿子都送回王府吧,不用候着了。"
璐儿只满足的笑着,任辰牵着她的手信步入宫。微微回头看了一眼仍伫立在宫门口的瘦弱身影,璐儿抱歉的对他微笑着一点头。
同样出身卑微的璐儿,只是一时的同情心泛滥。但她却不知道,那简单的两句话和一个微笑,已经烙进了男孩的心里。直到她们消失在了他视线的尽头,他仍旧旧无法收回自己的目光。
听说宫门出了这档事的老兵们纷纷赶回岗位,对于遍体鳞伤的男孩他们只是嗤之以鼻的责怪他不懂得趋炎附势,生怕被这愣头愣脑的傻小子连累,却没有人在乎小小的他是否承受得起身上这让他皮开肉绽的伤。
"她是谁?"男孩仍出神的凝望着她淡去的方向。
"他?他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十四皇子,第一个封了王爷的幽王。哼,连他你都不认识,难怪会被打。你小子以后机灵点,宫规是给需要守的人守的,像幽王爷这样的达官贵人不需要遵守宫规!不过,你应该也没有以后了,因为得罪了幽王的人,没一个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窸窸窣窣的讽刺和嘲笑,他都充耳不闻。脑袋里回旋的只有她那个时候的笑,她好像说...她叫璐儿。
第二天,守城卫军里已经找不到那个瘦弱的身影,有人说他被活埋了,也有人说他被发配到边疆去了。反正,也只是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这男孩的事就仿佛一阵炊烟被风吹散以后,就好像从来不曾发生过。
没有人留意到,那男孩消失的第二个月,在西边的沙场崛起了一个如虎如狼般勇不可挡的屡力奇功而迅速上位,用了短短三年时间便当上了统帅五十万忠勇军和恒国西关所有屯兵的不败神话——长胜将军欧阳忠。但是,又有谁会把传说中的战神和当年瘦弱的守城卫军里不起眼的小男孩联系在一起?
然而,当他带着不败的战绩这个光环再次与她相遇的时候,恒国已经改朝换代。她们之间也有了天壤之别的角色互换。当年任人鞭打的男孩成了手握重兵的将军,当年如仙子一般善良的她却锒铛入狱。
只是,她似乎不记得当年那个不起眼的他了。
只是,她已经心有所属且嫁作人妇了。
只是,他的一颗爱恋多年的心无法收回了。
所以,他能做的只是默默的守护着她——不计代价。
恒定帝四十六年春。
年仅九岁的皇十四子慕容辰成了众多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的王爷,赏万邑户赏钱赏府邸。由于皇上的这份宠爱,他成了整个恒国里年纪最轻却最尊贵的人——心照不宣的皇位继承者。
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慕容辰来者不拒。他虽年幼,但府里的谋士却个个精于政治,虽然皇上有意于他,但只要立太子的诏书一天不宣,他们位置就还不能定数,所以拉拢人心是绝对不能马虎的事情。
毕竟只有九岁年纪,要他接待每日络绎不绝的访客着实吃力,所以除了在朝中极有权势的高官以外,大多数的客人都是由府上的谋士在接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