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诸葛衿没有来。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看着眼前娇笑连连的花纤,说不上是喜是悲。她只能淡淡地点点头。
“半年不见,姐姐倒越发出落更美了。”花纤仿佛只是当时在围场见到的那个单纯少女无异。她大方地坐在若离对面,一双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她。
“妹妹也是。越发高贵了。”她随口说道。
“瞧姐姐说的。在姐姐面前,妹妹哪敢说什么美不美的。姐姐只是一个眼神,师兄就连魂都不见了。”花纤用丝帕捂着嘴轻轻娇笑着,仿佛只是姐妹间的闺阁私语一般亲密。
“师兄?”她不解地看向花纤。
花纤忙说:“哦,姐姐还不知道吧?当年我上天玄门求师,诸葛师兄就已经在天玄老人门下了。”看到她明白了的眼神,花纤却不经意地笑着说了一句:“师兄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话语间,仿佛和诸葛衿已经无比亲密。
她听出了花纤的言外之意,倒终于抬眼笑了。
看到她的笑,花纤心中不禁一跳。果然过目难忘,难怪他如此痴心不改。想到这,她眼中不禁划过一丝杀气,可是却笑着迎向若离:“姐姐在此可有不习惯的?若有,千万要告诉我。这里的下人们虽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却还算听我的话。”
听着她这样以主人自居的口气,若离依然不以为意。她无所谓地笑着说:“这里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太热闹了些。”听到她这样说,花纤捏着丝帕的小手顿时握紧了拳。
花纤咬咬牙,依然笑着,站了起来说:“今夜我还有军务,师兄还等着我去帮忙。我就不陪姐姐了。姐姐也早点休息,好好养养身子。”她的语气越说越重,说到最后,几乎是逐个字来说的了。
看着她离去,若离的脸煞白一片。她怎会不知花纤说的意思?!
当夜睡下,脑中念着花纤说的那几个字,竟夜不成寐。昏昏沉沉地,半睡半醒中,仿佛觉得有人轻轻地褪下衣衫,动作极其轻快地上了她的床,睡在她的身边。
她一个激灵,整个人都醒了,却依然装着睡着的模样。
那人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叹了口气,轻轻地伸出双臂,把她慢慢地一点一点挪到自己的怀中,那样的速度,如果真的是睡着了,根本不会被弄醒。
她依然一动不动地,静候着那人的下一步。
可是那人却没了声响。过了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在她头顶轻轻地响了起来。她本想慢慢转身,却发现被那人搂得紧紧的,如果一动弹,那人应该就会马上惊醒了。
好像被人下了药一般,她居然就这样慢慢地睡着了,一直到天亮。
天亮了,她忽然醒了过来。床的那边依然连皱褶都没有一条。若不是在枕边发现了一根细细长长的头发,她根本就会以为昨晚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那人究竟是谁?
她坐在窗前梳妆,却看见了诸葛衿一身白衣,翩然而至。
那颜色,忽然让她想起那个人总是喜欢简单的白衣,却依然衬得他飘然若仙。
看着她有点恍惚的眼神,他心中知道她又在想念那个人了。他强忍着心头的怒气和醋意,强笑着对她说:“离儿,我来看看你。”
她倏地拉回了自己的思绪,目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随便。”说着,她便不再看他。
他见到她的眼神依然疏离冷淡,脸上划过受伤的表情。他却依然笑着说:“那我便坐在这里等你吧。等你梳好了,我和你去骑骑马,解解闷气。”
她没有理他,手中依然没有停下来。他也不再言语,只是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对镜理妆。
镜中人脸色苍白如故,脸上也瘦了好多,一双眼睛因为失眠黯淡了不少。她一下一下地梳着,眼神飘忽遥远,心早已经飞到了远处。
终于,她停了下来,放下手中的梳子,低头看了看放在桌面的各色钗环。他立刻淡笑着,走来站在她身后,眼睛扫视了一下,轻轻拿起一支精巧绝伦的百合花簪子,斜斜帮她插在发髻上。
簪上的流苏,摇摇晃晃地,晃得她眼神越加迷离。曾几何时,在莫离园中,莫望也曾天天为她在晨起梳妆时挑选不同的精致发簪,为她轻轻插于发上。这样的情景,何曾相似。
“这支好看吗?我特意让人为你打的。”他依旧儒雅地笑着,强忍着自己心头那滴血的痛。
刚攻下东南三府的那天,投降的知府带着人,捧着十大箱精致绝伦的各种首饰跪在他面前,以求不杀。
天下人都知道,洵国东南三府以打造工艺闻名于世,其中以钗环手艺最为精巧。天下女子皆以戴上东南三府所出的首饰为荣,而各国皇族女子所戴之物也全都指定是从东南三府所出。如果是一等工匠设计打造的钗环,往往是只做贡品,市面上千金难求一件。
他居高临下地扫了底下一眼,淡淡地问:“有无百合花的样式?”
看着那知府战战兢兢地摇头,他只说了一句话:“两个时辰打来,便饶你不死。”说完,便靠在椅上,冷然地闭着眼不再说话。
知府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敢问公子是为何人打造?”生怕他翻脸,知府马上补了一句:“也好让匠人视情况而造。”
是为何人?他心中苦笑一下。从前,是未婚妻,如今,连陌路人都不是,只能说是,仇人。
良久,他缓缓吐了两个字:“爱妻。”
知府如获至宝,匆匆离去。临了,却在出门时听到他又嘱咐了一句:“她不喜奢靡。”
不到一个时辰,三支不同的百合花簪便用红色绒盒盛着,呈到他的面前。有含苞欲放的,有清新怒放的,有并蒂而开的,各有各的构思奇妙。手工精巧绝伦,一望而知是一等工匠的力作。
他一眼便相中了那清新怒放的流苏簪子,只因那花像极了她,清雅而不失灿烂,极有个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