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勖,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虽然装得很邪气,可你的眼睛中却有着这世上最真实的东西吗?”她轻启樱唇,却说出了这样让他大惊失色的话。他本以为,他在所有人面前已经伪装得很好,但是没想到,她依然一眼就看穿了他。
她却没有再说了,垂下眼睑,满脸哀愁让人几乎忍不住要紧紧抱住她,把她身上的悲伤都赶走。
他轻轻地说:“我知道,你在想莫望。”她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接着说:“这些天来,我,我看得出来,你一直都念着他。其实,其实只要你不计较前嫌,便可得偿所愿,你为何又不愿意呢?”他说得吞吞吐吐,似乎用尽了满身的力气。
她意外地抬头,看向他那双依然光芒四射的眼睛。见他笑了笑没说话,她只是轻轻地说:“我只是在想,如今的他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又如何?若是假的又如何?”他忽然正色问道。
“若是真的,我心甘情愿。若是假的,我宁死不屈!”她神色如故,可是说出的话却字字铿锵。
见他神色凝重地看向她,她忽然笑了,开玩笑地说:“子勖,若他是假的,我去找你,可好?”
“好!”他想也不想,直接就答应了,眼睛里满满都是承诺。
“谢谢你,子勖!”她嘴上说着,可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送走了子勖,她知道,如今她真的孤独了。
秋去冬来,一眨眼已经是将近十二月底了。
若离在这条铺着厚厚白雪的宫道上,慢慢踱着,仿佛这时只是早上,而不是夜深人静的深夜。整个皇宫死寂一般的静,如同她此刻的心。宫道上偶尔走过一两个宫女太监,匆匆朝她行了礼,见她浑然不觉,便也快步走过。这天,倒真的越来越寒冷了。
即将转入深冬,在宫道上的北风很大,大到可以吹起那身厚厚的鲜红面子的白狐领披风。墙上的宫灯虽然点燃了,但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凛冽的北风中,显得如此势单力薄,倒把影子昏暗地拉在地上,成了另一个孤独的人。
这几个月来,她总是喜欢漫无目的地绕着宫道,慢慢地走着,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宫殿,可是即便是走了那么久,她却没有一个是可以一眼认得出来的。
夜已深了。
天很冷,冷得自己的脸上几乎都是冰的。但是她不觉得冷。她只觉得这风和自己的心差不多,至少,更暖一点点。这样的风割在脸上,却有种痛快的疼痛,起码可以让她有点感觉。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来到了一个园中。跨入里面,只见到满园都是枯死的树,满地白雪上铺着星星点点的灰色泥土和残枝败叶,一片凌乱,仿佛很久没有人来打扫过一般。在园子那边有条长廊,旁边一排几间房子,门窗破旧,蛛丝满布屋檐。这里应该是废弃很久的了。
她缓缓走入,发现原来园子里还有一个小池子。池子中结了冰,上面也是铺满了落叶、树枝。池子旁有石椅石桌。她走了过去,毫不顾忌地就坐上去了。面对这样一个满目苍痍的园子,倒也是幸事,起码没有人过来打扰她。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纷纷杂杂的思绪涌入她的脑中,不断向她叫嚣着,让她毫无招架的能力。
那个人,如今在哪里?为何他竟没有一句话留给自己,便走了?一别数月,他现在在干什么?
苦苦在人前支撑的场面早已经无法维持下去,她蹲在地上,看着园中的皑皑白雪,面对一园的破败,无声地痛哭落泪。
泪水迅速掩盖了她精致的小脸,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用双臂搂紧曲着的双腿,把头埋入腿间,让泪水打湿了厚厚的衣裙,慢慢地将这衣裙湿了的地方,结成冰样。若是泪水结成冰,能彻底冻僵这颗心,倒也不会再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停了。她抱着膝,静静地靠在一间小屋的墙根下,不知道何时已经悄然睡着了。
一个身穿夜行服的高挑男子迅速地进入园中,轻柔地抱起睡着的少女,用他宽大的披风搂紧怀内的人,然后迅速地再次跳上宫墙,几下子功夫,便消失在皇宫之中。
子夜。
洵国皇宫大内。
一个小太监晚上起夜,迷迷蒙蒙地边揉着眼睛,边走向茅房。
走到了那条他闭着眼都能数出地上哪里有小石子的小路,忽然一股烧焦的味道刺激到了他的嗅觉。他半睁着眼睛,嘴中咕哝着埋怨:“谁这么晚还做夜宵啊?”说着,他依旧半闭着眼向前走。
可是,走了几步,只闻到这股味道越来越浓烈,更伴着热浪滚滚。
小太监觉得有点奇怪,便睁开眼,一下子,他刚才的困累全部被惊得都退在脑后,顿时扯起嗓子惊呼了起来:“失火啦!快来人啊!失火了!”
他跌跌撞撞地边跑边喊,把能叫起来的人都全部叫起来了。人们如潮水般涌去天乾宫处扑火。
一下子,本来寂静的皇宫沸腾起来了,在宫外喊人的,跑去通知各宫妃嫔的,来往扑火的,更有调动禁卫军保护皇宫的,甚至还有往日因着各种私怨而偷偷出宫的。一时间,这威严肃穆的皇宫内,竟比市井还乱。
火在天乾宫中燃起,熊熊烈火犹如一条巨大的火龙,狠狠地朝着巍峨的宫殿怒吼着。但是那火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并没有在天乾宫停下来,而是烧过了天乾宫以后,便朝着天乾宫旁边的议事殿、军机处扑过去,直接就把附近几个宫殿都吞噬了。
等到人们急急忙忙地把水车运过来时,才发现那猛烈的火势,早已经把平日高大华丽的宫殿团团围住。此时再去灭火,已经无济于事,往日这些令人敬畏的宫殿,现在从外面已经完全看不见往日的辉煌华丽,仿佛是昔日的巨人死去后,空余一具具极其骇人的骨架。
这一夜,仿佛显得特别漫长。皇宫中几乎忙乱到天亮时,才终于把火扑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