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就是眼盲又如何?
大丈夫立世,自然没有一帆风顺的道理,堂堂皇子,食百姓俸禄,受万民供养,难道只知道在这里自怨自艾么?
冷冷一声清“哼”,讽刺道:
“乡野村夫尚知道勤耕苦做,养活家小,殿下从出生就是锦衣玉食,倒是只懂得在这弹琴取乐,孤芳自赏,若是旁人见了,恐怕也要唾弃一句矫揉造作!”
腾子清手上动作一顿,脸上的浮出一抹绯色,一步一步逼上囡囡身前,怒道:
“矫揉造作?你懂什么?!你可知皇宫内院自来捧高踩低,我出生眼盲,母妃就被打入冷宫,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你可知太监偷偷换掉我住所的器皿摆设,拿去变卖,我却不敢声张,以免惹出事端,被人陷害?
你可知我每日的饭食呈上来的都是些残羹冷汤,只因我眼盲,看不见吃的东西,无法辩驳?
哈哈哈哈,那些人难道以为我眼睛瞎了,便耳朵也是聋的,舌头也是麻木了么?!
不是!他们只是欺负我是个无人重视的皇子罢了!
锦衣玉食?我宁愿用这皇子的身份,换来一双可以看见东西的眼睛!
好瞧瞧这世界,人心到底黑成什么样子?!”
囡囡被腾子清逼的步步后退,直到倚上树干,身子一停,腾子清的脸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
她可以清晰的看见三皇子面上的神色:悲伤,痛苦,煎熬和隐忍....那紧闭的眼睛,那紧闭的双唇...
囡囡心里有些后悔了,后悔说这样的话,是啊,她没有办法想象,一个皇子被宫中的太监欺负是什么样子,也没办法想象,自己的母亲被打入冷宫又是怎样的思念?
她后悔了!
她根本没有想过,一个本应该享受这世上最多的尊重之人,却不得不忍受屈辱的活下去,会是怎样的痛苦?!
闭了闭眼,囡囡轻轻一叹,歉然道:
“是我错了,殿下。”
腾子清充满怒气的脑子顿时冷静下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快二十年了,不是都过来了么,何苦要这样逼问一个女子?
心里苦笑,这位林小姐,总是出人意料的能安抚自己心中的愤懑。
她的诘问,总是直刺心底,她的道歉,却也总是充满诚恳。
那清凉的,温软的声音,仿佛是身边的一汪碧泉,让自己的心,也跟着平静起来了。
身边的...身边的?
馨香的呼吸声拂动在脸庞...隐隐的果香味...还有几根调皮的青丝...
心跳的好快...
呼吸好像被堵住了...
怦怦...怦怦...
囡囡的脸又有些红了,咳,实在是,实在是他离得太近了些,让自己有些不自在。
“殿下...”
请你离我远点!
囡囡在心底大声的叫着,却不知怎的张不开嘴,好像这话一出口,就会破坏掉什么东西。
难道,自己思春了?
可是,囡囡难得哀怨了些,这具身体刚刚十三岁好不好?!
腾子清当然知道自己应该让开身子,这样凑近一位闺阁女子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可是,她刚才说什么?
“殿下...”?
好轻,好柔的声音啊...
“殿下?!”
等等,好像不是这个?
“殿下——”
腾子清眉头一皱,这是谁在说话,好像听着耳熟?
“殿下!”
腾子清猛的转头,嘴角顿时碰上一抹柔软,带着淡淡的清甜气息,然后...不见了?
“殿下!你对着树在干什么呢?我跟拂柳找了你好久!”
腾子清一愣,呆呆道:
“摘花?”
“殿下——不是跟您说了么,小的要换个名字!”
腾子清脑子一清,脑袋四处转了又转,声音不见了,味道...味道也没了。
摘花看着主子的样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殿下,您再找什么啊?”
腾子清循声抓住他的胳膊,急急问道:
“你刚才没有看到什么人么?”
摘花挠了挠脑袋,疑惑道:
“殿下,没有人啊?”又仿佛恍然大悟:“哦——”
腾子清忙问:
“想起什么来了?”
摘花的脸上挂起戏谑的神色,竟然跟他的主子有几分相似:
“倒是没想起什么,不过殿下这么着急,肯定睡觉,梦见什么美人了吧?”
腾子清脸上顿时挂起了失望的神色。
摘花一看,着急了,忙问道:
“殿下不是真梦到什么美人了吧?我跟你啊,殿下,这深山老林中,最容易碰到什么妖精了,都是一水的化成美女,专吸男子精气....”
腾子清恼怒道:
“胡说什么呢?!”
摘花一愣,奇怪道:
“殿下,你耳朵怎么红了呢...”
腾子清一甩袖子,也不理他,急急向前走,一时忘了自己看不见,踩到了藓苔上,身子一仰——
摘花连忙扶住自己主子,暗自嘀咕,殿下不是真的被山野精怪给迷了心窍吧?
却听殿下有些犹疑的问道:
“摘花,你记得林小姐吧?”
摘花想了想,“殿下说的是周府里唱歌跳舞的那个林小姐么?”
腾子清不高兴了,“什么唱歌跳舞,那叫多才多艺!”
“哦,对,是多才多艺,我记得呢!”
“那,她...长什么样子?”
“林小姐啊,长的可真美,跟您说啊,那天哪,小的都看呆了...”
“啪!”
“哎,殿下你打我干什么啊?”
“...接着说。”
“哦,我跟您说....”
空气中远远的飘荡着摘花的说话声,而这片空地上,又恢复了静谧,除了阳光在树影间摇曳,就只有偶尔的虫鸣声了。
忽然,两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这里,正是囡囡和然然,松鼠毛毛则立在然然的脑袋上,一脸古怪的看着囡囡。
然然疑惑的看着姐姐,问道:
“姐姐怎么了?”
忽然进了空间,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又忽然出来。
囡囡掩饰的笑笑,“没什么。”
只是在那一瞬间,有点心疼那个孩子吧?
是了,算起来自己都有四十岁了,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在自己眼中,当然是个孩子了。
春天了,怎么让人莫名的有些烦躁了呢。
握着然然的手,囡囡轻轻一笑:“走吧,去看看林大他们。”
“嗯。”
囡囡不再耽搁,两个人运气身形,一路向目的地出发,不到一刻,就来到了林大他们所在的地方。
然然对着石头树木一番挪动,囡囡从空间中移出一堆东西,两人顺着小径缓步进到里面,就见林大几人正聚在一起比划着招式。
见是小姐两人,自然又是一番开心笑闹,囡囡询问了几人的情况,几人都称很好,只有林五欲言又止。
囡囡拉起他的手,关切的问道:
“小五,怎么了?”
小五看了看林大,又看了看小姐,似是下定决心般,说道:
“小姐,六月是不是有童生试?我...我想去试试!”
囡囡讶然道:
“小五已经学到这个程度了么?”
旁边小三插嘴道:
“小姐,小五把四书都背下来了!”
小五紧接着解释道:
“上次二少爷说了,童生试只是考四书的背诵,并不考释义一类的东西,所以,我想去试试。”
囡囡看了看眼前的孩子,半晌,摇头道:
“不行。”
小五的眼睛蒙上一层薄雾,怯怯的道:
“真的不行么,小姐?”
囡囡摸了摸小五的头发,和缓道:
“不是不让小五去考试,只是小五今年才八岁,就去参加考试,太打眼了。若是考中了,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继续参加院试,不若再等两年,把书都背透了,读熟了,一举考中秀才才好,你说呢?”
林大在一旁插言道:
“小五,别让小姐为难,你没听二少爷说么,木秀于林风必吹之,小姐这是为你好呢!”
小五才抬起脸,问道:
“小姐,真的是因为这个么?”
囡囡肯定的点点头,答道:
“是啊,小五太小了,真的不适宜参加考试。”
小五对着囡囡认真的点点头,“好,我听小姐的。”
囡囡心中暗动,几人都在一起生活,并未接触外人,怎么会忽然有了要参加考试的想法?
而且,从来这七个孩子都对自己十分信任,此时小五却有了点怀疑的神色,虽然最终还是相信了自己,可是...
按下心中疑虑,囡囡让然然考校一下几人的武艺,带着林大将这次带来的东西都一一放好,见四周无人,方问道:
“小五可是碰到什么人了?”
林大微一犹疑,对上囡囡的眼睛,猛的跪下,却不敢声张,只小声道:
“还请小姐原谅小五这一回!”
囡囡面色微冷,轻喝道:
“还不起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林大无法,只好将事情始末一一说了,囡囡听完,心中恼怒——
原来然然虽然将这里用五行之术隐藏起来,却告诉了林大进出之法,就是怕七个孩子在里面待的憋闷,也能顺手打些猎物。
林大怕出去的人多了惹人注意,每次只带两人出去。
前些天,正好轮到小四和小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