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乐一愣,凝视她的眼神带着淡淡的笑意,渐渐反应过来,“不关你的事。”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就知道外婆肯定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到了她身上。
倾心一急,慌乱的喊道,“你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莫念乐宁静的微笑着,像冬阳一样让她僵硬的手指渐渐放松,他仿佛是累了,黑色的眸子渐渐合上,呼吸均匀起来。
她静静的望着他的面容失神,良久,她缓慢的起身,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怕吵醒他,又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了身体,直起身子时,竟摇晃了一下。
勉强的站稳身子,面容惨白的向病房门口走去。走出病房,门在她的身后轻轻的合上,穿过幽暗的走廊,停在一间办公室前,然后推门而入。
陆洗惊愕的看着站在门口容颜憔悴的人,连忙放下手里的笔,抚着她坐下。
“你先休息一下,乐乐既然已经醒了,就说明他暂时没有危险了,明天就会转到普通病房。”
“把我的肺移植给他。”她的声音同她的脸色一样苍白。
“什么。”陆洗一惊,神色凝重的看着她。
她的双眼空洞无神的望着前方,没有焦距的视线,仿佛她失明了,什么也看不到,她的面容雪白,雪白,让一向看惯了白色的陆洗也为之震颤。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缓慢的走着,办公室里安静的只有他和她的呼吸声。
陆洗望进她满是空茫茫雾气的眼里,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行。”
她的眼神随着他的话渐渐的不再飘渺,然后定格在他身上,“你可以安排时间,我随时都可以。”
她不是来找他商量的,而是来告诉他她的这个决定的。
“我说不行。”陆洗失控的吼道,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全,他多想打醒她,可是此刻的她脆弱的仿佛轻轻触碰便会碎掉。
“你的身体不适合做移植,你是在逼自己去死吗?”陆洗乱七八糟的说着,他想用最通俗,最直白的话劝他打消念头,可是却仍是无法令人信服。
“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能毫无顾虑的救他。”她的声音静如雨滴,她的眼前仍然是空茫茫的雾气。
她看不到陆洗抓着她的肩膀焦急而惊痛的神情,她听不到他低沉的声音在说些什么,她的耳边是轰轰的声响,眼前是灰暗的雾气。
她的失魂落魄,她的苍白痛苦,让他突然间惊慌失措,有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做?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许久,许久,倾心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歪着头,淡淡的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更应该死掉。”
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天边传过来的一样,陆洗一怔,冷冷的说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琥珀色的眼瞳望进他的眼里,看着他眼里的痛心,然后慢慢的弯起了嘴角,“你说是就是吧。”
是威胁了吧,知道他不会让她去死,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会答应她的请求,所以她就卑鄙的威胁了她吧。
原来她连这种方法都用了。
陆洗轻轻的闭了下眼睛,心口的血一点一点的额凝固,然后沉默的深处双手,把她孱弱的身子拥在怀里,紧紧的拥在怀里。
“现在还不需要,或许他的情况会好转,或许会找到更合适的肺源。”多么苍白无力的理由啊,他却仍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出来。
倾心轻轻的推开他,“医学上有很多的奇迹,不是吗?你不会让我死的,不是吗?”她的声音安静的如控股的回音,却让人感到绝望,莫名的,深沉的绝望。
陆洗的心在她清冷的声音中颤抖,遇上这样的奇迹,该需要多大的幸运啊,他不喜欢在深海中抓着唯一的浮木垂死挣扎的感觉,那样的空虚无力,让他整个人陷入了慌乱之中。
倾心缓慢的转身,走出办公室,冗长的走廊安静的没有一个人,不远处的护士站,有着低低的广播的沙沙声。她虚弱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幽暗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零零的,寂寞的。
她失神的看着自己的黑色倒影,仿佛那影子正一口一口的吞噬她,仿佛她正一点一点的陷入黑暗。
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吧,为了让他活下去,她真的已经走到末路了。
她的眼底一片沉寂,是临近死亡般的沉寂。她仿佛又看到了爸爸在临死前慈祥安静的微笑,嘴角鲜血妖艳的吓人。仿佛看到了姐姐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释放的疯狂的,彻骨的恨意。看到了妈妈撕心裂肺的指控。
是因为她吗?他们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吗?
背负着罪恶感活了这么久,她真的很累了。
如果她把名还给乐乐,那么姐姐是不是就不会恨她了。
如果是这样,拿给多好啊。
抽离的思绪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团雾,迷蒙,虚无。
渐渐的,嘴角扬起一个解脱的笑容,她真的很希望是这样啊。
黑暗的房间里,厚重的深紫色的窗帘挡住了窗外璀璨的阳光,淡紫色的地毯上,隐约可见坐着一个人,许久,许久,他都没有动一下,只是靠着沙发木然的坐在地摊上,了无生气的如同一尊石雕。
三天了,他虽然没有认真的看过时间,但透过窗帘的隙缝,他依然清楚的知道已经三天了。
她没有电话,更没有如她所说的来看他,她就如同人间消失了般,三天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而他却在家等了三天,整整三天,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大门也没有锁,甚至连眼睛也不敢闭一下,他怕她会突然的出现,他怕她来了,他却睡着了。
可是她没有来,他无论多么耐心的等,她都没有出现。
似乎每次都是这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