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如何面对你。
我到底该如何面对你。
异香厂的囚牢中,当那个神秘兮兮的前任厂长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告诉自己那个女子就是拿自己的性命来换温清性命的时候,惊诧、讶异、彷徨的感觉登时围绕着他。
无情屠戮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却又心甘情愿默默的为自己付出着。
那种愤恨又交接着不舍迷茫的心态一直在折磨着温清。
参军坟头的草已经长到两扎长了,郁郁青青。浅浅的露珠凝附在上面,光滑亮丽。
看到这里温清又会觉得自责与惭愧。犹记当年,在誓师大典上,温清对着下面用敬仰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将士们说,我不会丢下你们任何一个。
温清没有忘记他们对自己那信任的目光。
温清知道,在自己尚未彻底解决黑衣女子的问题之前,是无颜再来见参军了。
“大将军。”立于一旁的城防校尉轻声喊了一下。
温清回过头来,深情悲戚、冷漠。
“大将军,这城防一职我等早已厌腻,遥关万道,坐守这中原腹地,与等死无异。”几人对视一眼。
“我等请愿此番随大将军前往北疆戍守,生死不论!”气势昂扬,依稀可见当年北征燕国的时候那般豪气。
温清见此一幕,心中一暖。
“戍守洛城并非小事,朝廷根基皆在于此......”温清正待再说,瞥见他们视死如归的目光毫不退怯。
“也罢,我回头找尚书台调度一下便可。”温清无奈一笑。
数名城防校尉立时裂开了嘴,许久来的愿望终于实现,难得开怀一笑。
离开陵园,众人也各回值守。
看着脚下影子斜长数丈,想了想先去丞相府吧。
行不多久,遥遥便可以望见那大大的匾额上墨绿色的温府二字。
老丞相一生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中原王朝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尽管如今这里已是“曾经的丞相府”,但却无人敢于轻视。
温清临行前大门前枯黄的枫叶不见了,现如今院内那颗粗壮的银杏树的枝干上又冒出了青翠的嫩芽,茁壮成长。
这是否应证着一代替换着一代,刹然迭乎,一代人老去又一代人长大了。
家丁戴着青儒小帽,手中拿着扫帚踱步在大门前清扫。
一道影子被拉的很长,家丁抬起头来,拦住了温清。
“来者还请稍等,待我去请示。”家丁正欲转身入内通报,温清拉住了他。
“毋需传达,我回家看看。”洒然一笑,温清合拢袖摆,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去了。
迎面便是那颗高大的银杏树,历经数代,岁月沧桑。
孩童时在这棵树下玩闹,攀爬到第二个树杈的时候失手摔了下来,从那以后府中的长辈便再也不许温清爬这棵树了。
从下面凝望树叶间阳光洒下的光线,那一霎仿佛还在昨日一般,现在的他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丞相府公子了。
又抬脚跨过祠堂门槛,挂的高高的对联下是温家供奉的列祖列宗的牌位,高香缭绕从未断绝。
老丞相佝偻着身子,手执细褥轻轻的擦拭着。
数年不见,他灰白相间的发须全白了,像是老了十多岁。
温清咛了一下鼻腔,走上前去接过老丞相手中的布块擦了起来。
“清儿......”惊讶的合不拢嘴的老丞相死死的篡住温清的袖子。
虽说曾经的少年早已蜕变,但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有不时时挂念的父母?
温清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来就好,饿不饿?”老丞相抬着满是皱褶的眼皮,他愈发的睁不开眼了。
温清摇摇头。
“父亲,我在外边很好。”温清可不能把自己困在燕地数个月、回蓟北的途中遭遇死侍说出来。
温清说到处走走,老丞相摆摆手让他赶紧去吧。
从祠堂出来,绕过炊烟袅袅的厨室,触目所及,是矗立在池子上的假山和亭台。
温清脑袋“嗡”的一下,天旋地转。
自己刻意回避的事,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出现在眼前。
温清走上前去把手放在那块光滑的大理石上。
曾几何时,她坐在上面摇晃着纤细的小腿对自己唱着歌儿,清脆的嗓音宛如天上的玄女,不食人间烟火。
温清没有忘记她的眉眼,她的身姿。
有的时候温清策马立于高山之上,望着下面的浩荡宏大,他觉得自己不再对过去惶恐和躲避了,他觉得自己可以跨过去了。
但时至此刻,他低估了触景生情的力量,多看一眼,多待一刻便多难过一分。
颤抖的心难以抚平,谁的过错?
谁知道呢。
温清动身回大将军府邸,自己外出多年,这里并未显现出稍许的萧条。气势恢宏是这里的特点,因为中原王朝在没有哪个府邸能有这般的气派。
大将军府的管家把这里打理的有条不紊,上下一片欣欣向荣。
厨房一阵阵剁菜声和碗勺碰撞声。
蒸腾的热气从中散发,高高的烟囱不停的排出挑动他人食欲的香气。
大将军府中炊事房中共有四十五人,人多嘴杂,什么花样的菜式都有人做,同样所需的厨子和打杂的数量也就多了起来。
“喂,你说大将军长什么样?”眉清目秀的女子戴着白色的褥帽右手拿着菜刀快速的切着菜,一边对着旁边配菜的女子说到。
配菜女子弯腰把下边的镇江老香醋的盖子掀开,倒入少许到瓷碗中,又把甜油倒入少许、滴上香油。
诱人的香味袭来,她把调料倒在凉菜上看着切菜女子。
“你别说我俩新来的,就是那些在这里几年的老厨子都没见过大将军一面儿呢。”她长长的睫毛煽动,别有一番风趣。
突然一旁扇起一阵风来,掐着腰的赵阿婆朝着她们喊了两嗓子。
“唧唧歪歪什么呀,都赶紧的,要到饭点儿了,手脚麻利点!”瞥了一眼便到别处去了。
二人低眉顺眼的等到赵阿婆离去,朝她吐了吐舌头。
“就她最凶!”配菜女子皱了皱鼻子小声呓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