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刑满释惊愕的眼神中,温清在那本厚厚的功名册上用前者的名字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帐褥稠绒,表面上看起来不知细禳万里,那是被先人的血液浸泡着看不见了。
温清在外名声极盛,但他从不会自恃功高。因为有了中原那么些年的先辈人才的付出,才能一步步将中原王朝的功底夯实,不至于一步走错尽皆崩溃的地步。
温清每每看着帅帐最深处那一块块灵牌,那是帝国的奠基者,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前人付出的心血。
看着温清再度陷入了沉思,刑满释怕打搅他的状态,静悄悄的揭开帐篷的帘布退了出去。
一匹匹从洛城出发的快马加鞭赶向北疆,它承载着很多底层将士的愿望,它戴着仕途高升的官帽。
这日,北疆迎来了一个姿态高傲的宦官。
他骑着高头大马高昂着头颅手中扬起一块令牌,却无人敢拦他,如入无人之境。
蓟北军营的大门一路大开,畅通无阻。
“何人如此狂妄!”随着一声大吼,军中战将实在看不下去,那宦官座下的马匹也被这一嗓子吼的前蹄撅起,险些将宦官掀下马来。
宦官慌忙拉住缰绳,扶好歪了的帽檐。
“好你个边疆武夫,见本特使不下跪竟敢然还敢出言狂吠!”宦官自觉方才丢了面子,恶语相向。
“我管你是谁!进了军营大门都得下马!不然请你见识一下我手中长剑是否锋利!”那战将也是咫尺不让,横眉冷对。
那宦官仰着脸讥笑起来,紧邹的皮肤活像熟透了的橘子皮。
陛下差我来蓟北通知你们领战功一事,你们就是这样欢迎我的?
周围将士的心头仿若被战鼓“咚!”了一下,久久不能平复。大将军口头上为大伙邀功,居然这么快就实现了,但看了看眼前的这名宦官,不免怀疑起自己为将一事来,自己就是为这种人保卫边疆的?
宦官扫视了一眼周围沉默的蓟北将士,冷哼了一声,策马往前走去。
“谁敢拦我,谁就别想要战功!”他宛如鸭子的尖叫声响彻。
眼看着他目中无人驾马在军营中走,这里的将士们也在犹豫,不管不顾的话,自己舍命争来的战功就烟消云散了,谁能舍得......
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那匹马前,像一尊石像般伫立。
宦官正纳闷谁还敢来触自己的霉头,再一看,慌的立刻下马。
“公公远道而来,恕温清未能远迎。”温清抱拳一笑。
宦官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那脖颈中好像堵住一口气。
“大将军...大将军安好......”他的气焰突然间不见了。
这名宦官没有忘记,当年在朝堂之上,登基的新皇孤傲不可一世,却独独对待那位大将军小心翼翼的神情。
他知道,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人并不是王宫中朝廷的统治者,而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在他手下,让中原王朝为之恐惧的燕军折损超过五十万,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
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人眼中充其量只是个吃苦耐劳的下人,连塞牙缝都不够......
原本还想来戴着“皇上的特使”这个高帽显摆一番,但现在他觉得如坐针毡。
“大将军,陛下知道此番北疆平叛不易,功高劳苦,所以让我来通知你们,回洛城按功领赏。”宦官恭敬的道。
四周将士们丝毫不怜惜他们的嘲讽,如此欺软怕硬,实在叫人瞧不起。
宦官倒不觉得在大将军面前低声下气有什么丢人的,反而大方承受他们的目光。
奴才当久了,便是这样了。
温清点头,这样也才对得起将士们歃血战斗。
“公公暂且歇息,我吩咐下去让将士们速速赶往洛城,只是这北疆不可空虚,分一半过去,待到那一半回来另一半再去。”温清道。
宦官听了,“大将军,要回去的可不只是那些军士。”宦官转头指了指将士们,“陛下说了,大将军也要回洛城去,如此大的功劳大将军怎能少的了您啊。”
温清面色凝重了起来。
宦官以为温清神色变了,“大将军,您在外数年了,也得回去述职了不是?”他疑惑的看着温清。
温清此刻思绪万千,他不愿再回洛城,为什么?
谁知道呢。
见温清面色不对,宦官不晓得自己哪里惹到这尊大神,浑身不自在。
“大将军,消息我已带到,下官先行告退了。”宦官躬身行礼,一步步后退,牵着马跑出蓟北大营急匆匆的逃也似的回洛城去了。
宦官走的远了,将士们围拢上来。
“大将军又陷入深深的回忆了。”
“大概是想念泓小哥了,你说他怎么不辞而别呢。”
“嘘...小声点,我听说大将军在洛城辜负了一位姑娘......”
当他们鬼鬼祟祟交头接耳的时候,肩并肩多了一个人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那是温清的脸。
“散了散了,该收衣服了。”将领们顾目四盼,纷纷溜了。
温清从不对那些兄弟较真,他们说说就算了,大家乐乐有何不可。
玩笑归玩笑,温清开始正视这件事情来。
此番虽说回京述职,背地里针对自己的事情必不可少。这个帝国早已腐朽过度,蠕虫啃噬凿穿了里里外外,只剩下一个华丽的架子。
自己这个纸糊匠肯定是那些有想法的人第一个想要扑倒的对象。
美其名曰给予功名,自己到了现在,早已位极人臣。温清也不奢望再得到什么荣华富贵,只希望在有生之年内,能够找得到泓袖,然后忘掉自己心底里那个曾经的苏缦、乖巧灵动的苏缦。
然后带着几个想要告老还乡的兄弟,找一个幽静的地方,就如当年自己对泓袖说的话,“每日把酒话春风。”
岂不美哉?
“我倒是想啊。”温清拍了拍头,回到帅帐中准备吩咐下去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当你经常午夜梦想要迫切的见一个人询问一件事,那个人在你心中的形象就神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