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风大,篝火一灭,就是凉到人心尖尖的冷风呼呼的灌来。毕竟大过年的,天还这么冷,还有一截山路要走,大家没有待太久,坐了一会聊了会天就下山了。
上山的时候几个人比着赛扑哧扑哧就上来了,可下山的时候,就不成了。路抖,天又黑,下山比上山滑多了,只能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挪。
薛子明打头阵,陆沉雁走最后,中间顾一川顾月白和张怀见一人护着一女子。可是,下山的时候,不知道大家是随意还是故意,恁是将安阳排在了陆沉雁和顾一川之间,安阳许落怕她尴尬,抬步要过来换,这样不是更明显?而且,她有轻微的夜盲症,若是到中间,前面和后面都有几个人挡着,会让她的视线变得更加不清晰。遂,安阳看了一眼顾一川,看着他平静的眉眼,便拒绝了许落的好意。
桑晓本来是怕站到陆沉雁前面,后面只有陆沉雁一个人,她怕那种空旷的感觉,才站在正中间的,哪知回头瞄陆沉雁的时候顺带瞄到了他前面的安阳,登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石阶梯是陆沉雁让施工队沿着山体修的,为了缩短工程,特意顺着山体的走势修葺的,所以有些蜿蜒,围着山壁像蛇尾一样盘着。拐弯的时候,不免,山壁一挡,底下的路就有些看不清了。
“一川。”
安阳不知道是因为看不见所以害怕,还是因为陆沉雁在后边,所以紧张,她一手扶着石壁,一手扯了扯前面的顾一川的衣角。
“哎,到!”顾一川先应了一声,然后挺直了背脊,样子跟平时在部队跟首长报告一样苍劲爽朗。
“我怕。”安阳低低念了一句。
“乖,不怕,有……老公在这呢。”想起先前才跟安阳立下的合约,顾一川本来不想说得这么暧昧的,可是,眼前忽然闪过先前安阳跟陆沉雁在山顶时的一举一动,心里泛起一股酸楚,他顿了一下,便将这声老公说得特别的清晰,恳切,自豪。
随即,亲昵的往后伸出手,手掌朝上,展开在安阳面前。安阳犹疑了下,在心里思考该不该将手覆上去。
可是,她真的看不见。
就在安阳犹豫的时候,她的背后陡然一亮,明亮的白光从她头顶上倾泻而下,将她脚下的路照得格外清晰。
安阳不由得回头,却见陆沉雁握着开了手电照明的手机,举在离她头顶十来厘米高的地方。她微带着疑惑的眸色,被冻得通红的脸颊,微微张开的唇,都毫无意外的因为这忽然的扭头尽数落入陆沉雁平静的眸子里。
一双重瞳里,忽然卷起了狂风暴雨,却没有挪开,直勾勾的与她直视。安阳也怔住了,也忘了收回眸子,更忘了她的前面,还停放着顾一川的一直在等待中渐渐被风凉透的宽厚手掌。
在和严重如此亮眼的白光,顾一川怎么察觉不到?他是阻击手出手,跟陆沉雁有着不相上下的侦察能力,当年特种兵部队里,代号为秃鹰优秀特战队员,怎么不能从地上淡淡的影子中察觉到此刻身后二人,依然停住了脚步?
那个男人,身上有了婚约,有个即将要娶的女人。
那个男女,是他法律上的妻子,才刚刚答应他,会等他努力走进她的心。
“咳咳……安宝贝?”
顾一川想了想,嬉笑着回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轻唤了她一声。
“嗯,啊?”
安阳先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后才知道喊她的是顾一川,慌忙别过头,看着顾一川。
“咳咳,我手都凉了啊!”顾一川装委屈的扁了扁嘴,又故意晃了晃仍伸在安阳前面的掌心。
“哦哦哦,太黑了,没看见。”安阳连连点头,随便搪塞了一句。
“天啊,安宝贝,不会吧!大家都说我肤如凝脂,白皙胜雪啊,你竟然说它黑?”顾一川哀号一声,妖孽般的身影只差没有响彻山谷,还惹的前面的许落和张怀谨哈哈大笑。
陆沉雁在身后也被顾一川逗得微微勾了勾唇,他,顾一川,秃鹰,还是跟以前一样乐观豁达。
“抓好。”
安阳还在征愣,顾一川已经伸手抓住安阳的手腕,将她的手硬塞进了自己的掌心包着,牵着她一步步下山。
陆沉雁将视线落到别处,手机,他还是举在越过安阳头顶几厘米的地方,不过,他下意识的在原地停了几秒,等安阳跟自己隔开了两个阶梯后,才开始继续往下。
安阳自然感觉到背后的温暖身影离自己远了些,不过,也好,他们今晚,确实有太多地方逾矩了。
顾一川自然也察觉到了,嘴角终于勾起了今晚上第一抹轻松的,胜利般的微笑。
遂,三个人彼此都忍下心里的酸涩,一步步往下走。
下山了之后,已经近十一点了,几个男士都要赶回大院陪着爸爸妈妈守岁,只陆沉雁不愿回去,直接便在沁园十九号住下。桑晓跟家里挂了电话,说在沁园十九号这边住下,电话里桑国安笑得那叫一个爽朗高兴,陆沉雁既没说同意,也没有说拒绝,只沉默着不说话,桑晓便也在大家暧昧的眼神中留了下来。顾一川给许出云打了电话,说是晚了就不去大院打扰人家陆叔叔和陆阿姨了,便开了陆沉雁的车子,跟安阳回阳光小区。
几辆车子先后驶出沁园,原本就不热闹的庄园,顿时更加寂静。
因为是中式庄园,所以沁园十九号分了好几个院落,彼此之间只用连廊和花园相接。
主院坐北朝南,西院算作客房,中间隔了一方池塘和连廊。
院子中间的观赏池塘引的是后山上的活泉水,当初挖这个池塘的时候,就在底下铺了一层水暖,所以,即便现在是寒冬了,因为调节了水温,所以池塘的的水非但没结冰,还开出了朵朵的睡莲。
陆沉雁端了一杯热腾腾的黑茶,倚着雕花的栏杆,时不时的呷上一口。时不时的,又撑在栏杆上,望向山脚下,微微出神。
沁园里十九栋别墅,只有十九号别墅是在半山腰,其他都坐落在山脚下,倒也是依山傍水的。
别墅区,私人场地,又是在远郊,所以烟花炮竹什么的比外面随意些,沁园十九号的位置正好,燃放烟花爆竹的噪音听不到,而隐隐山脚下陆陆续续燃放的漂亮焰火却能欣赏到,还有远处那看一片片看上去十分温暖的万家灯火。
桑晓不是第一次来沁园十九号,细心的管家早在西院厢房给她安排了固定的睡房。她刚刚沐浴完,只是想出来看看,目光越过池塘,便看到了倚栏而立或沉思或远望的陆沉雁。
先前,在山顶上,他细心的为安阳处理伤口的那一幕,便毫无意外的出现在了她眼前,心里泛过一抹嫉恨并夹杂着不舒服的情愫,桑晓用力绞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将脸上的多余表情释放殆尽,猫着腰朝陆沉雁那边缓缓过去。
陆沉雁毕竟是特种兵出身,饶是睡着了,轻微的响动都能让他立马从睡梦中惊醒,又何况是桑晓完全没有受过训练,普普通通的脚步声?饶是她再小心翼翼,陆沉雁也能轻而易举的察觉到。
还没等桑晓到他面前,他便捧着茶杯转过了身,一双幽深的眸子,略微低了一点点,但仍旧不妨碍他打量着她。
“怎么?”陆沉雁尾音微微高了一点点,对着离自己还有差不多三米远的桑晓说话。
桑晓见自己被他发现了,微征了下,然后又恢复了平日里笑容温和,娴静文雅的模样,迅速直起了身子,一边无奈的摊摊手,一边笑着说道,“没什么事啊,想看看能不能吓吓你来着。”
“哦?”陆沉雁扬了扬眉,随即又淡淡附了一句,“渗透技术不够高明,有待加强。”
“那是,我要能在孤雁的眼皮子底下偷袭成功,估计我也可以去特种兵部队了。指不定凭着我高超的医术还可以向军.委提出申请,请求调入517特别行动组呢!”桑晓接上他的话,往前迈了几步,跟陆沉雁并肩而立,眉眼里稍稍带了点骄傲的神色。
桑晓本是无意说出这样的话的,可是,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陆沉雁迅速沉下去的黑眸,还有作为军人的她轻易能够读懂的一丝对军营的眷恋和不舍,即便,这种情绪只是稍纵即逝般的存在。
不过,约莫是她意料之中的情绪了。
“517特别行动组?”
陆沉雁吃了口茶,将眼底的猜忌隐没在几乎成黑色的茶汤中,半晌后,才疑惑着问了一句。
“哦!”陆沉雁这么一问,桑晓恍然大悟,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唇,好似自己说破了一件天大的秘密一般。
“你怎么知道?”陆沉雁修长的指划了划轻薄的骨瓷杯子的杯沿,眸色里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疑惑。
陆沉雁盯着桑晓,眸色里有着秃鹰盯着猎物那样的犀利。517特别行动组是中.央军.委特别成立的行动小组,直属中央管辖,没有番号,也没有身份要求。只要在某一方面有凸显的才能,能够经过组织的考验,就能申请调入。
当然,能接到通知的人,必然也是中央着力观察了很久,经过层层栓选留下来得尖子。
而一旦你选择加入517特别行动组,除非残疾生死,或者待到身体素质不能承受那样敏感高强度的训练和任务,否则,无人能够主动退下来。即便能退,从此,身后也会永远有一双眼睛在无形中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517特别行动组的人,四年来,没有一人曝光过,也许,在某次的缉毒行动中,他们有人参与。也许,在解救索马里海盗或者菲律宾绑架中国商船或渔民的行动中,就有他们的身影。或许,某次战争中,某个些出卖国家机密叛逃他国的人群中,就有他们的人,准备随时射杀某些案件相关人。
只是,他们或死或伤,都只能得到中央的一纸公文,连他们的父母,爱人,儿女,都不能得到死因,而且,还得在一段时间内受人监视。
他们,是陆沉雁从军这么多年以来,最佩服的一群人。
陆沉雁就曾经接到过通知,只是,这件事情,除了当年916的部队的最高领导薛子明的父亲薛启生知道。整个916,除了他自己再无他人知晓。而517特别行动组成立的那年,正好,是他选择离开部队的那一年。
可是,现在却被桑晓这么不经意提了出来,陆沉雁不由得就小心提防了。
“我……”桑晓看着忽然冷漠了的陆沉雁,支吾了一声,往后边退了一小步,声音如蚊子嗡嗡嗡的声音一般细小,还带着一些愧色,“前几天在爸爸的书房翻到了他无意中看到了他的文件,76分队要去边境进行实装实兵演习,军区向中央打申请,希望能调派一名517特别行动组成员带领训练。”
这毕竟,是国家机密,特别行动组的成员都是受国家保护,不能轻易被外人查到身份的,不然,就连生命安全都保障不了。桑晓自然不可能不害怕。要是军区知道她看了国家机密,该受处分的不单单是她,还有他的爸爸,如今B市军区的最高首长。
“桑桑。”陆沉雁望了她一眼,侧过身,双手搭在她的肩头,头微微低着,眼睛与他对视上,慎重说道,“把517行动组忘了,也把刚才说的话忘了,以后,不要再对第三个人说起这件事情。”
“嗯嗯嗯。”桑晓点头点的比小鸡啄米还勤。
“好了,好好休息吧。”
陆沉雁也一副立马就将这件事情忘了的样子,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只伸手拍着桑晓肩膀的手掌,比平常多用了几分的力气。
“雁子……”桑晓却不愿意了。
“嗯?”陆沉雁低眸,疑惑的看着她。
“雁子,我们已经订婚了……”桑晓抬眸瞟了陆沉雁一眼,又迅速的垂下,这一句话吞吞吐吐的才说完,桑晓的脸已经红的能滴出血来了。
“桑桑,你别做傻事。”
陆沉雁低头看着她,默了片刻,啖了一口茶,将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在栏杆上,兀自进了自己厅堂。
桑晓在后边,看着他迈得那么决绝的步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只能跺跺脚,懊恼的回西院。
结婚,非得等到结婚,这一天,很快回来的。
桑晓边走,边在心里立誓一般的重复着这句话,素日里用来握手术刀的手,用力握成了一个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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