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一川爹地
一转眼,还是过年了。
婆婆昨儿叮嘱的明前毛尖和茅台陈酿都不是普通人家能得到的东西,安阳在B市能认识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陆沉雁那一拨人,相熟的就只有关齐铭了。陆沉雁她自是不想去麻烦他的。
可这些东西毕竟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安阳也不想麻烦到关齐铭,便让顾一川打电话给了家里,让家里的警卫员坐早上的航班给送了过来。
不过,也庆幸顾家不是泛泛之辈,不然这一小瓶让顾一川当宝贝供着的50多年的茅台陈酿,还过不得机场安检。
顾一川下午三点就放假了,在部队里磨蹭到五点才出来。又嫌弃安阳的那辆破现代不够洋气,出不得阁,特意开了他新买的挂了军牌的雷克萨斯来接她和相濡以沫去西山。
可怜顾一川才来B市不久,路不太熟,一路上开了导航仪,还一个劲儿的问安阳怎么走。
安阳一边看着窗外瞄着路牌告诉他要往哪里走,一边有一搭的没一搭的注意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行人和各色店铺。
真没有年味儿!安阳在心里默念。
安阳其实不太喜欢城市里的春节,大城市,本地人少的可怜。外出打工的人都回老家了,城里人又没乡下人那么讲究,有钱人家多半是去个有名的酒店置办一场年夜饭,越昂贵,越彰显身份。
整条街上冷冷清清的,放个鞭炮都要走很远,想起小时候在村子里,一大群小孩子,人手都拿着一大包炮竹,有那种直接摔地上就会爆炸的,记得那时候卫魏还有隔壁家的二海经常将那种炮竹摔到她边上来吓她。
还有那些点火的,有大的,有小的,有的是为了好看的,有的是为了去池塘里边炸鱼,问爷爷要上一根草烟,或者在炉灶里夹一块火子,不然就去大堂烧香供佛的桌上偷偷摸一根香,一大群人玩得不亦乐乎。
哪像现在?
不光炮竹不让随便玩儿了,倒福都没人贴了。
安阳还记得,为了那个福字,爷爷老早几天就开始忙活,几早裁好了红纸,到了过年那天早上,一大早就叫她起来研磨,爷爷再挥毫写字,奶奶张罗着去贴。
爷爷是国画大师,写得一手好字,人人称羡,每年春节前一天,从下午开始家门前来要字的客人总是络绎不绝的,争相要爷爷写字。后来每到过年,爷爷还专门在家门口摆了一张桌子,专门给人准备着写福字。
春节写福字跟写对联爷爷都是不收钱的,乡亲们不好意思,总会随手拿点糖果,水果或者其他东西过来,每年因为这个,她总比别人家的小孩子要吃上好多东西。
说道这个福字,安阳又不可抑止的想起了那个人了。
那年冬天,陆沉雁死皮赖脸的,硬要跟她回家过年,可被爷爷那架势吓到了,本来就开了很久的车,山里路不好,累到不行,可见爷爷在那忙来忙去的,他去歇着自然也不太好意思,在旁边帮衬着一下午,饶是特种兵出身,磨了一下午的墨也累死了,晚上嚷嚷着要她按摩了好久。她还故意不知轻重的,惹得他嗷嗷直叫。爷爷直以为他们怎么样了,门都忘了敲就推门进来了,她真盘腿坐他身上笑得开心呢。
爷爷倒是红了脸,那一顿年夜饭,她也一直低着头,话都没说。就陆沉雁那死不要脸的,跟爷爷说部队,说任务,谈到碧玺,两个人都眉飞色舞了。
弄到半夜,爷爷自发的,连客房都没让她收拾,直接让陆沉雁往她房间里睡下了。
想来,他站那一下午也真值了,就那么一招,不光掳获了爷爷的心,连带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老安家的孙女带了个朋友回来,又高又帅,脾气也不错,还能说会道的,一双眼睛笑意盈盈的。村里好多小姑娘都争相跑来看,可乐坏了爷爷了。
爷爷……
又想起爷爷了。
每次只要想起爷爷,这思绪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怎么扯都扯不回来。安阳低头,揪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在喟叹,这已经是第五个春节,没有陪爷爷过了。
可悲的是,她不光没陪爷爷过春节,甚至连爷爷在哪里,是死是活,她居然都搞不清楚。
“怎么,想你爷爷了?”
顾一川在开车,刚才还见安阳好好的,望着窗子外面四处看,他这才将车子转了个弯,再侧头看她时,她一双眼睛分明已经红了。过年过节的,忽然就这样了。想都不用想,顾一川就知道,她这是想她爷爷了。
“嗯。”爷爷的事情,安阳曾跟顾一川说过的,现下他猜中她的心思,也不好奇。安阳忍了忍心里的苦楚,冲顾一川点了点头。
“别担心,爷爷肯定会很好的。我大哥前段刚调进军.情处,过几天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帮你寻寻。”顾一川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去捉住安阳放在腿上的手,五指一握,将它们抓在手心。
她的手凉凉的,乍一触碰上,有些浸人。
安阳要挣扎,顾一川更加用了点力道。
“相濡和以沫都在呢。”安阳不好有太大动作,但下意识的想要挣脱他的手。顾一川微愣了一下,眉毛耸了耸,很快有回复成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贫嘴道,“怎么?连我这个老公,要牵牵自己的老婆,都要向儿子和女儿打报告?”
说罢,他音调一转,扭头看着在后车座上打滚嬉闹的顾相濡和顾以沫道,“报告!顾相濡,顾以沫,你们老爸要牵你们老妈的手,请批准。”
顾相濡和顾以沫正打滚儿打得正嗨呢,咋一听见顾一川说话,两人都停住了动作,半跪在座位上,抬头看着爸爸妈妈,两人都是一副不知所以的神色。
“顾一川,你别胡闹。”
安阳又羞又恼又气,见儿子女儿看着,立马从顾一川掌心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一川爹地,羞羞羞!”
顾以沫估计是看多了电视,或许又是经常跟在奶奶身边,小小年纪情商还不低,看着顾一川和安阳的模样,很是可爱的一边说话,一边图舌头,手指还刮了刮自己的脸颊。
“怎么又是叫一川爹地?要叫爸爸的!”顾一川得开车了,刚扭过头盯着前面的路,一转眼听到顾以沫叫自己一川爹地,又折了回来,给顾以沫鼓起脸来,一副生气的模样。
“妈妈说要叫一川爹地的啊,偶们叫妈麻不也是叫妈咪么?”顾以沫才不懂这些呢。不过见顾一川的口气硬了一些,还有那一副生气的模样,立马就狗腿了,语气那是唰唰唰的软了下来,各种撒娇卖萌。
“那你们怎么不叫妈麻叫安阳妈咪?”顾一川看了看安阳,又看了看前面的路况,然后回过头来,又看着顾以沫,学她的口吻,撅着嘴,眉眼弯弯的,一副悬泪欲泣的模样。
这个……顾以沫不知道了,看着顾一川,又看了一会安阳,最后将求救的目光给了哥哥顾相濡。
顾相濡正一个劲儿的往脖子上戴的一把金锁里面塞东西,完全不知道矛头已经到了自己身上,也压根不知道顾以沫正各种期盼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昂昂昂……”
没人帮自己的忙,然后自己有死活想不出来为什么,顾以沫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吓得顾相濡使劲将手里的东西一把塞进了金锁里头,转头慌乱的看着自家这个不知道问什么就忽然哭起来的烦人妹妹。
“好了好了,顾以沫,有你这么爱哭的丫头没?”安阳笑了笑,喊了她一声,身体倾了倾,伸手摸了摸她。
“可是,我不知道嘛!”
顾以沫的眼泪疙瘩经安阳这么一说,立马就不流了,只余了一些还贴在脸颊上,张嘴可怜巴巴的回答自家妈咪。
安阳随即半起了身子,一把将她捞过来,放在自己腿上,扳过她的身子正对着顾一川,说道,“那,这样,以沫,你就告诉一川爹地,因为妈咪的名字只有两个字,叫安阳妈咪不亲密。可是一川爹爹的名字有三个字,叫一川爹地正好。怎么样?”
安阳本是低着头,脸颊也是贴着顾以沫的小脸,这话本来也是说给顾以沫听得,好让她别哭了,可是,说道最后,安阳却抬起了头,一双莹莹似水的眸子若有似无的盯着顾一川,话里的意思分外明了。
那一句怎么样,尾音微微拔高,分明不是在征求顾以沫同意这么简单,明明是在问顾一川,这一声一川爹地就这么叫过去了,怎么样?我们,也就这样正好,不用牵手,不用来真的,怎么样?
顾以沫哪里懂大人们的心思,只知道有答案了,只管点头。
顾一川神色恍了恍,看了一眼导航仪,将车子开进一条弯道。导航仪上的黄色的指针提示,沿着这条弯道过去,然后直走几里地,就可以到达西山别墅区。
顾一川看了看,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手肘抵在窗口处。稍微能从头上的小镜子上看到,安阳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随即,顾一川笑了笑,刚抵在车窗上的那只手扶住了方向盘,先前打方向盘的那只手松了下来,转去捏着顾以沫还有泪痕的脸颊,语气爽朗道,“以沫宝贝,你想想,莫莫叫她爹地的时候,会带着你苏叔叔的名字么?还有,你康康哥哥,叫他爹地的时候,是叫的爹地啊,还是跟你们一样加了名字的呀?”
才不跟安阳这个倔女人僵持下去,顾一川很聪明的将通往幸福的出口寄托在了顾以沫的身上。
“哦……是哦!”
提起莫莫和康康哥哥,顾以沫顿时跟明白了什么一样,长长的拖了个尾音,一边哦,小小的身子还一边往后仰。
“爹地!”
她老人家脖子一仰,笑眯眯地唤了一声爹地。
一早说了她情商高吧,有样学样什么的最快了!
顾一川煞是满意顾以沫的表现,如果不是因为在开车,估计搂着她就狠亲过去了。
“顾以沫!”
安阳生气的唤了她一声,登时脸都黑了。
顾以沫坐在她腿上,下意识的往外缩了缩,顾一川只当看不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