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有时候,我们要的往往很简单,不是天长地久,不是轰轰烈烈,亦不是你爱我如斯。或许,某一时刻,我们要的不过是,同在一座城,同看一片天,深吸一口气,内里,有你有我有回忆。
——题记
许是陆沉雁福大命大,许是身心受多了伤的男人,阎王也不肯收。那么不要命的赛车,陆沉雁也没受太过严重的伤,就是左手小臂缝了十二针,外加轻微的脑震荡。
因为是军区总医院,不管如何,陆家在军区的地位摆在那里,曾经军功卓越的陆上校受了伤,自然得安排的妥妥当当,高级病房,高级陪护,专家医生团团转。
陆沉雁讨厌医院的味道,不肯住院,但拗不住李少南,还是住了下来。好在条件还不错,他住的是一个临着医院花园的套房,有单独的卫生间,也有一间小小的供人探望休息的小房间。
陆沉雁出了急诊室,在推往病房的时候就睡下了,却害怕安阳会离开似的,仍旧拽着安阳的手。安阳也没办法,坐在一边,看着他合着眼安静的趟在病床上,晕黄的灯光下即使这一张脸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了些,但依旧棱角分明,线条锋利,薄唇微抿,是他一向的睡姿。睡梦里,也有着不容人靠近的距离。
“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安阳皱着眉回头,是陆沉曦微靠在房门口,眼底的眸色有些复杂,但脸色很是温暖。
“安阳,你在这里,爸妈不肯进来,要不,你下去帮雁子买些日常用品上来?从第五监狱出来就被绑架,肯定连晚饭也没有吃,顺道吃点东西可好?”
陆沉曦的嗓音很轻,还带着询问的语气,很是尊重她,从他脸上的柔和里也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嗯。”
安阳应了一声,朝他安静的点头,然后伸手去掰开陆沉雁与自己十指交扣的手。可能睡熟了,所以对安阳的动作感觉不明显。安阳没费什么力气就掰开了他先前很是强势扣着她的手。
手心里微微一凉,心里如同一股微凉的清泉划过,安阳看了他一眼,起身,出了门。
“雁子,你够了,起来,爸妈还在门外呢。”
安阳刚刚出门,陆沉曦脸色一暗,走了进来,冲着病床上的陆沉雁小吼了一句。陆沉曦话音刚落,陆沉雁紧阖的眼眸动了动,几秒后,才极其不愿意的睁开了眼。
“唉!”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错,陆沉曦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拉了安阳刚才坐过的藤椅,一屁股坐了下来。
陆沉雁知他想说些什么,刻意转过了头,明显不感兴趣,明显不想搭理他。
他陆沉雁就是这样,有什么办法?对待感情,永远是个白痴,明明不想她走,明明还是爱,还是关心,可除了在她危难的时候会奋不顾身,两个人的时候,更多的,他是慌乱的,无措的。明明想她陪,却不敢说,也不愿说,怕她拒绝,只拉着她的手,装睡,让她想走也走不成。
病房外面没有人,到了走廊入口的时候,安阳才看见了在拐角站着的陆爸爸好陆妈妈。两人也看见了她,但都是一副素不相识的表情。
擦身而过之间,陆妈妈楚澜终于忍不住,瞟了她一眼,顺道念了两个字,“灾星。”安阳一顿,原本平静的眸子瞬间染上了恨,想回她一句,但想起今晚陆沉雁为自己做的一切,终究是忍住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她停都没有停留,头也不回的走了。
反而是陆妈妈楚澜,看着这个样子的安阳,有些不可置信。那个吵吵闹闹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女子,如今,却变得这么……冷淡。
“走了,有什么好看的。”
楚澜还在望着安阳的背影出身,陆泽汀威严,愠怒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收回视线,跟在他身侧去病房看儿子。
B市的夜晚,温度低,夜风也很大。南方的姑娘,总归不大适应北方的生活和天气,加上安阳本身体质就比较寒,特别怕冷,一到冬天,总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躲在棉被里。一阵冷风灌来,将她本就凌乱的发吹得更加的散,也将她浑身吹得冰凉。忍不住伸手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
可那寒意,还是一股股的袭来,脑子里,思绪瞬间变得混乱无比。以为可以忘却的回忆,也排山倒海而来,半点退缩的余地都不留。
“安阳,你自己的身份,你自己明白,不是陆家容不下你,是舆论容不下你。沉雁还有那么美好的未来,不应该因为你身上的瑕疵,停在原地。你要知道,你爸爸的事情一旦曝光,这对沉雁的晋升,是多大的障碍。我楚澜生性不喜欢逼迫人,路在你自己脚下,留学还是留下来阻碍沉雁的生活,你自己选择。”
在这之前,安阳只见过陆沉雁的妈妈两面,一次是陆沉雁外出特训,因为命令下来的急,陆沉雁没有机会给安阳说,回来后,又要在部队做报告,还有一系列的繁琐事务和军事演习,根本没有时间回家。小别胜新婚,安阳趁着假日,溜到部队去找他,正好碰到陆妈妈楚澜。
那个时候,她一身戎装,眉目之间也都是专属于军人的威严,没有半点女人的柔媚,也没有妈妈的慈爱模样,那是安阳第一次见到女军人,而且,军衔还是中将的女军人。陆妈妈强大的气场压得她有些紧张,但她还是抬头不卑不吭的唤了一声伯母,拽着陆沉雁胳膊的手紧了紧,一是缓解一下心里的压力,二来,也宣告了一下自己对陆沉雁的所有权。毫无意外的,她看到了陆妈妈眼底的一丝错愕,还有那之后浓浓的不悦。
第二次见陆妈妈的时候,是在军区大院儿里。
陆爷爷陆其森九十大寿,酒店里做完寿后,陆沉雁正式带安阳回陆家。陆妈妈这才知道,儿子这一次真的不是找个女伴这么简单,而是真的要跟这么一个那时候还是身份清白的乡下小丫头结婚。
那是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安阳见陆沉雁跟陆妈妈生气。陆沉雁本来就倔,又曾经离开陆家四年之久,本来就有些脾气和怨气在。陆妈妈也不是随和好说话的人,当即就要陆沉雁做出选择,要么别叫她这个妈,要么别要这么个女朋友。
安阳那时候脾气也是一顶一的不好,最见不得别人的威胁,加之本来自己从小就缺少父母亲的关怀,一见陆妈妈对陆沉雁那样,想到了从小被抛弃的自己,心里也是一肚子火,顶了陆妈妈几句,扔下一屋子人,转身就走。
陆沉雁自然是追了出去的。
只是,后来陆沉雁还是责怪了安阳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毕竟,陆妈妈是长辈。不过,陆沉雁再没带她去过大院,自己以后也没怎么回过陆家就是了。
陆妈妈的电话和谈话,安阳并不意外,但看到那个向来强势的女人褪下一身戎装,隐去一身的锐利,回归到一般的妇人模样,甚至眼里还带了些哀愁,她便不得不意外了。
安阳听了陆妈妈的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满脑子都想着要是自己的妈妈也能这样为了自己去求一个人云云……
待她收回神,陆妈妈已经再度开了口,却又是另一番心酸模样了,“安阳,想我楚家当年也不是什么大门大户,我一个军分区小团长的女儿要嫁进陆家,也是排除了万难,付出了几多心血才征得了婆婆的同意进了陆家大门的。”
“要说不开心,不高兴,绝对不可能,要说没有遗憾,那也不过是骗人。如果我楚家,能有陆家一样的权势,那么,当年,沉雁就不会被迫送去边境,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你陆伯伯也不至于在国安部副部长的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还得不到提正。”
“你们现在还年轻,眼里心里只有爱,看不到未来,陆妈妈是过来人,这其中的艰辛,自然比你们体会得要多一些的。”
陆妈妈出乎安阳的意外,没有责骂,没有如电视里的那些男主妈妈一样一口一个配不上,一口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是晓之以理,却比那些难堪更让人不可言说。
走之前,陆妈妈将一张机票,一张附有里昂大学公费留学的推荐信,还有一叠出镜入境手续放到了桌上。
那个时候,陆沉雁刚刚被部队派去中东特训,少则个月,多则半年,且在那之前,他们还在生着气,已经有了一周多没了联系。
陆妈妈来找安阳谈话后的第二天,身为海关总署科室主任的安康收受贿赂,纵容走私犯罪的事情终于被彻查,安康被收监。
十几年前爷爷就跟爸爸断了父子关系,安阳随着爷爷将户口迁到乡下,加上陆家的刻意保护,安阳的身份并没有被暴露出来。
安康在监狱里闭口不提受贿的事情,安阳的妈妈郑佩佩事发之后便消失不见找不到人影,这件案子的最终结果,只是击毙了B市地下组织的“焰”的两个堂口老大。安康被时任国安部副部长的陆爸爸陆泽汀,和B市军区参谋长桑国安,总政委张安民以掌握了重要线索和证据的关键人的特殊身份被保了下来,关押收监。
自此,安阳再也没有留在B市的理由,拿着陆妈妈留下来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匆匆上了飞往巴黎的飞机。
不过,上了飞机后,她才看到楚澜夹在推荐信封里的一张数额不小的支票。于是,安阳并没有如陆妈妈的愿去里昂,而是中途转机飞了丹麦,并在那个小时候最向往的童话王国里,遇见了顾一川,接着,结婚,生孩子,一过就是悠悠扬扬的四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