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之内,望着昏死过去的贾如飞,陈铭嘴角一扯,露出一抹苦笑,那样一个风姿卓绝、纤弱娇媚的女子出手怎么就这样歹毒?难道,教主真得要遇到对手了吗?
刚才听说那女子要去月华国,还扬言几日内回来,她到底知不知道,月华国与南希国相距何止千里之遥,便是半月内能赶回来都已经很不错了!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教主一统天下的大业,难道要毁在这个女子手中不成?
陈铭长吁口气,脸上仍是火辣辣的疼,暗暗呲呲所剩无几的牙,吐出一口血沫,疲惫的闭上了眼。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风卷着雪沫飞飞扬扬,弥漫在天空。唐韶依身如浮萍,在雪地里几个起落,来到城外一处高地。
手中金笛缓缓举至唇边,呜呜咽咽吹了起来。
本来高远的天空上,渐渐出现一个黑点,随着笛音袅袅,那黑点越来越近,正是那鸣剑崖的鲲鹏滕儿。
轻轻振翅,又是掀起漫天的雪沫,唐韶依伸手扇了扇面前的雪雾,来到鲲鹏身前,一拍它的头宠溺地笑道,“滕儿,又调皮!”
鲲鹏呜咽一声,用头轻轻磨蹭着唐韶依的面颊,像是久别的老友似的。
“好了滕儿,带我回月华国!”翻身爬到鲲鹏背上,拍了拍它的头道。
鲲鹏似乎是有些迟疑,想到了什么似的,扑通一声干脆卧到了雪地上,这一次,它没有听话。
唐韶依俏脸一沉,不悦道:“滕儿,我的话,你不听?”
鲲鹏低鸣,一双眼睛望着长空。那里阳光窸窣,唯美,却有几分凄凉味道。
唐韶依心中忽得一动,眼神一黯:“滕儿,你不想让我再回那个伤心地?”
鲲鹏点头。
“滕儿,你放心,我不会再受伤了。真得,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到我。带我回月华国,好吗?”唐韶依紧咬着朱唇,缓缓摩挲着鲲鹏的头。
仰天嘶鸣一声,鲲鹏展翅而起,它终究是舍不得违拗她的意愿。
云岚在耳边萦绕不散,清冷的空气直透肺腑,唐韶依只觉浑身说不出的舒畅,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都没休息过,精神也不太好,现在吸几口凉到骨子里的寒气,竟是精神大振。
万里浮云卷碧山,千重雾嶂须臾散。
疾风过耳,鲲鹏轻鸣一声,俯冲而下,下一刻,已然落在了月华国城外。
月华国,我,回来了。唐韶依纵身自鲲鹏背上跃下,落在北国的土地上,静静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但见一片翠意葱茏,鸟鸣虫唱,暖风熏熏,竟是比南希国湿热许多。自己这身装扮与这里却是格格不入了。
轻轻一笑,挥手撤掉外罩的大髦,露出里面莹黄的丝质长衫、明黄罗裙。阳光镀金,小风缱绻,痴缠在她曼妙的身子上。
唐韶依仰着面,望着蓝得通透的天,笑了,笑得从未有过的温暖和迷人。这就是她心中念念不忘的地方,这就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心头忽得涌起层层凄迷之意,唐韶依回首轻轻拍拍鲲鹏的头,温声道:“滕儿,你,去吧!”
鲲鹏会意的一点头,低低嘶鸣一声,振翅而去。
虽说答应让苏浅墨跟过来,但是……唐韶依沉吟一声,有些事,她还是自己解决的好!
九龙聚香鼎、沉香木、万年雪水,哪一件都不好找,可是,孟期对自己有恩,他的皇弟有病,自己岂能袖手旁观?再者说,他还答应帮助自己灭掉苏摩尔不是吗?
轻轻吸了一口故国的温凉空气,唐韶依身子一晃,向月华国城外的东边一处小山庄走去。月华国,国土分为五大块,东、南、西、北、中,中间略高,四围略低,呈盛开的莲花状,皇城居中,其最高点可以一览月华国任何一个方向的风景。
而她唐韶依便是出生在那皇城的至高点上。记得柳姨说过,她出生的那天,母亲柔妃执意要登上月华国的至高点,她说,她要让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便能一览月华国的大好河山。她说,她要自己的女儿,生下来,便要高人一等!
她出生那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腾起漫天金灿灿的霞光,而中间的至高点琴台,更是红芒烁天!
伴着这种种异象出生的公主,一出生便成为了众人称赞的焦点,且不说她如何粉雕玉琢,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目光的绝世美丽,便是她的一哭一笑都能引得异变突生。母亲柔妃认定女儿的不凡,更因为她生在琴台,整个月华国的至高点,恰似莲花之蕊,淡雅依依,柔妃遂为之取名韶依——韶华芳香寸依依。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她的美丽像是悄然绽放的芙蓉花,淡雅清纯中更有几分出尘的气质。
想到这儿,唐韶依心里微微一疼,母妃……想起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唐韶依眼圈一红,泪水已是徘徊在眼眶。当初,月华国城破,叛将苏摩尔率兵进城,大肆屠戮忠于自己的子民,唐韶依明知皇族已是末路穷途,含泪恳请母亲和自己一起避一避。可是,这个倔强的女子,只是轻轻一笑,说,月华国是她的根,而王是她生命的全部,王已然战死沙场,根也要没了,要她还怎么活?
唐韶依便不说话了,陪着母亲坚持到苏摩尔杀进了月华国的皇城,杀到月华国至高的城楼——琴台。
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那般坚强,只身对抗叛将千军万马,只拼的浑身无力,满身伤痕。在自己累得要闭上眼的刹那,她看到母亲像是一只飞舞的蝴蝶,从琴台跃下,神色悲壮而从容,被风吹起的翩翩白衫,就那般定格在了她的心。最后一位亲人,居然选择这样离她而去。
愤怒与悲伤刺激着她将要累到极致的神经,轻奏一曲,呜咽的声响像是幽魂夜哭,霎时引来漫天的凶禽。叛将登时便慌了,而也是在这个时候,那陪伴了唐韶依十几个春秋的鲲鹏从天而降,载着几近脱力的唐韶依和香消玉殒的柔妃来到了南希国的凤鸣院。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一战,却奠定了她在月华国更加牢固的神话地位。一人挡千万大军,不是神人谁能办到?是以,月华国虽被叛军夺权,而拥戴皇族的人却大有人在。这数月以来,拥戴皇族之势,几次三番掀起对叛将的反抗,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他们知道,月华国的公主还活着,而这个公主偏偏还具有毁天灭地之功!
唐韶依仰头看了看只有几步之遥的东边小山庄,心中五味杂陈,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可现在,却已是物是人非,江山暗换。
若是苏摩尔没有发现琴台的秘密,九龙聚香鼎该还是在那里。再次仰头看了看天,早已是暮色苍茫,想来自己竟是沉迷在故国遐思里,慢了行程。
遥望小山庄,袅袅的炊烟淡淡升起,一股温馨的农家气息飘飘渺渺而来。轻轻敲敲额头,甩掉初来故国的悲伤情绪,唐韶依慢慢挂起笑,举步轻摇向那饭香四溢的农家院走去。
还未走进小院,便听一道奶声奶气的童声传来,“二丫乖,过来,哥哥给你糖葫芦吃。”
隔着农家院的竹篱笆,唐韶依看到那个奶声奶气的孩子,不过三四岁模样,长得虎头虎脑,煞是可爱,手中晃着一串红灿灿的糖葫芦,而他口中的二丫,竟是一条大概三四个月大的黑色长毛小狗,乌黑油亮的毛,在暮色里竟也闪着光。
狗,会吃糖葫芦吗?唐韶依不禁莞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