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杰最后告诉我,惟汐就要走了!他参加了一个联合国的考察团,要离开伦敦到中国的西藏去了。他希望这一次可以对祖国这片特殊而珍贵的土地有更加深切的了解,写出更具备学术参考价值的报告,让世界更加了解西藏,理解中国。
“安塞斯很快会再为你指派一位优秀的导师。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明天就会出发。这是他委托我交给你的。。。”孙杰掌心一开,一团莹芒刺进我的眼底。
是那枚水晶雪花,雪下的四叶草格外嫩绿得可爱,像希望和生命的绿焰在执着地燃烧。
“上次,你帮他收拾房间留下的!他说,他重新放了一些东西进去!。。。。。。他的一滴泪。。。”
我不知道孙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枚水晶雪一直捧在我的手心。幻境中,他笑得清雅俊逸,他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幸福不是水晶雪下的四叶草,可望而不可及!其实它一直就在你身边,只是,你从来不曾发现。。。”
心底的痛弥漫至四肢百骸。我痛得无发呼吸,也只能凝住泪微笑。
“惟汐。。。。。。要好好爱惜自己。。。。。。”
惟汐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别。我守在戴天的身边,耐心、细致地为他削一只新鲜的水果。那一天,他突然不笑也不闹了,安静得像一个初生的婴儿。病房里只听到锋利的金属划破脆弱的果皮发出的裂响。。。。。。
时近深夜,戴天睡得很安静,我一个人回到皇后街6号的住所。深秋的清寒独占了这里,满室的空气冷得几乎都化为淡蓝色的液体,我使劲地嗅,再嗅不到那浓郁的香水味,再不会有一个衣艳如蝶的女孩跳着出来迎接我。她房间里的一切都在,一如既往。床头上的水晶相框里,她依然笑颜如花,黑眸凝着一掊流光,盈彩熠辉。街边老式路灯澄黄的光晕拂了进来,一如天使光明的翅膀,晕芒中周伦的笑脸清丽、秀逸。
我没有开灯,费力得挪动着脚步,仿佛穿越的空间是密度极高的固体,每行一步,须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拂开面前的空气。客厅里,月光倾泻进来,一地碎银。我从来没有发现原来光亮无处不在,原来黑暗并不是一直浓而不化!月光中,他黑瞳映彩,柔语如诗:“等你毕业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青青,我会一直,一直等你。。。。。。”
自动传真机惊跳起来,那是房东太太留下的老古董,它挣扎得呻吟着,撕裂般的痛!传真纸像一卷染满墨迹的白绫,凄伤而凉薄。
我静静地坐着,直到地上堆满了纸卷,直到传真机苍老的悲鸣嘎然而止。
是惟汐委托孙杰转发的,整整二十页。
我燃起灯一遍又一遍地读,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青白,直到远处教堂的钟声响起,直到管风琴弹奏的《天使福音》的圣乐恢宏地在城市上空蔓散、萦绕、经久不散。乐声入耳,我终于泪流满面,湛蓝的天空中浮云轻絮一般,仿佛天使温柔的羽翼。
“青青,在你收到这封长信的时候,请不要孤寂和伤感!因为,惟汐此心如初!我的小青果,我会一直,一直等你,直到我失去能力爱的那一天。
还记得在BBC录节目那天我说过的话吗?‘对于我的祖国,我永远不会感到失望,我只会欠疚,因为穷我一生的绵薄之力能为它做得,都太少了!’我不想在小青果眼中做个只会高谈阔论、豪言壮语的人,尽管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可是,这次随联合国的考察队深入西藏是完成我的心愿,也是完成我对自己,对祖国的承诺!
我知道,你一定对我有很多疑问,每次看到你清灵的眼眸中升起怀疑和不确定的时候,我都痛到想冲动地将一切对你和盘托出,然而,那一切毕竟太过黑暗。如果可能,我希望你的世界永远是多彩的、光明的!哪怕为你带去一点点光辉,我都会感到巨大的幸福!因为,在过去的五年里,我的青青未免失去得太多,自责得太多了,封闭得太久,孤独寒冷了太久了,太久了!
现在,这场发生在我生命中的漫长的悲剧终于落下了帷幕,我终于可以将这段漫长深切的痛苦封存起来,埋藏进记忆的最深处,从此坚韧坚强地面对生活,面对非焉,面对你!
青青,在我开始这段故事前,请听我说:在这个世界上,若要生存,有哪一个人不是无止尽的付出?又有哪个人不是受着这样或是那样的伤?人就是这样,想要得到一件珍贵的东西,就必须用自己更珍贵的东西来交换。青青,我和你一样承受着。只不过,你的伤疤在心里,外表看不到,可是,它却无时无刻都在影响着你!不是么?
非焉是在我五岁时来到我家的。那个时候我的母亲刚刚逝去,而他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全部家人,他是那场车祸唯一的幸存者。
非焉比我大七岁,在起初的十年里,是我最可敬的兄长。他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着我,而那个时候,我的父亲正日夜周旋在香港娱乐圈美女织就的绮云中。我十五岁的时候,获准到哈佛大学学习。后来我才知道,这其中非焉付出了很大的努力,而他那个时候已经是耶鲁大学法学院的高材生了。
初到美国的时候,我们像以前一样住在一起,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对我有些不一样了!他的动作、神情、望着我的目光渐渐透出情人般的暧昧,我不能相信一如兄长的他可以逾越伦理的界限,我努力地保持着平衡,危险地挑战情感的极限。但是,我失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