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哥哥,是不是多给了?”报童诧异的看着手里两块亮晶晶的银元。本来一份报纸是一块大洋,而我给了他两块。我粲然一笑说:“不用了,拿去买点好吃的。”说罢,拉着杨成,不顾报童诧异的神色,便飞奔着离开了街道。
来到一条幽静的小巷,和杨成并肩靠在墙上,这里很安静,没有任何人打扰,周围只能听到冬天的风声,我打开报纸,多数都是些政治上的事,没什么新鲜的。
杨成正要说走,我在报纸的一角,看到了一则信息:“哎,等一下。”被我这么一叫,杨成停下了脚步,凑过来也跟着看报纸,不过他认的字不多,需要我帮他念。
那则消息上写着三天后荣华大礼堂要开办拍卖会,而且,要拍卖的东西其中有一件是一幅名画!这则消息让我和杨成面面相觑,这幅画,会不会就是龚元让我找的《奔马图》呢?
“何不去碰碰运气?”虽然我们没有钱拍下这幅画,但至少知道它在什么地方,至少有了头绪,等某个人把画买下来后,告诉龚元,让他再花重金赎回来不就好了?
杨成什么也没说,而是蹲下来翻行李箱,看着箱底龚沐辉给我们带的盘缠,杨成点了点头:“应该够买门票的钱。”说罢,合上行李箱。
三天后,我们便去荣华大礼堂的拍卖会,但愿,那幅画就是《奔马图》。令我不知道的是,我这次前去的拍卖会,有一场更大的阴谋在等着我。清晨,浓厚的雾霭还没有散去,街上的饭铺便已经开张了,我和杨成行走在茫茫晨雾中,显得风尘仆仆。这已经是我们离开龚公馆的第二天了,昨天晚上,我和杨成找了一家最便宜的旅馆住下,因为我们要保证,在拍卖会开始之前,钱的数量必须够入场费的费用,不然一切都泡汤了。
来到一家小饭馆,在门外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门口放着一个大大的蒸锅,锅里冒出的白气依然掩不住冬日的寒冷。店里坐满了人,只有爱热闹的或者没地方坐的人才会选择在这么冷的天坐在外面,当然,也有一些像我们这样为了省钱而坐在外面的。
刚刚坐下,一身破旧棉衣的店小二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肩上的白毛巾麻利的拿下来擦了擦我们面前的桌子:“两位,想吃点什么?”
“两笼小笼包,一壶白开水。”龚沐辉给的钱有限,当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好吃吃什么,还是节俭点比较好,我们决定,等拍卖会结束了,就找份工作,一边赚钱一边寻找证据。
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不一会就端了上来,从蒸笼里拿起一个小笼包,暖了暖手,我轻轻咬了一口猪肉大葱馅儿的小笼包,唇齿间瞬间香味弥漫。
杨成吃着小笼包,就了一口白开水:“子清,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离拍卖会还有两天的时间,所以,我们总不能干等着,在旅馆里也不能一直住着,时间越多收的费用就越多,我们除了晚上睡觉,决定不待在旅馆里。
“等下去船厂。”我淡淡的说出了这几个字。杨成听了我的话,差点没被包子噎住,我去船厂其实是找黎叔当年买票留下的记录,船厂有一个规矩,就是但凡买过船票的人,都会留下记录,不要说一年前的,就是三年前的都有。既然邵杰家里没找到异样的东西,我把疑点的所在转移到了客轮上,所以去船厂看看。
“子清,你确定这样可行?”杨成又拿起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不试试怎么能知道行不行呢?”我笑了笑,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吃完。
把两块银元放在桌子上,喊了声:“伙计,收钱。”欲要起身离开,杨成也跟着站起来,蓦然,我身后两个人的对话引起了我的在意。
这两个女子年龄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穿着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毛呢子大衣,一玫红,一宝石蓝,站在路边格外惹眼,看她们的打扮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哎,这次荣华大礼堂的拍卖会是谁举办的啊?”宝石蓝呢子大衣的少女问她的同伴。
“听说是好多人拿着自己的古董文物前去拍卖,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不过,入场券是需要购买的。”玫红色呢子大衣的少女笑了笑,继续说,“报纸上提到的那幅画是当今李仲李老板的二女儿李二小姐收藏的一幅画,至于是什么画还不知道,不过,李二小姐收藏的画一定都是珍品。”两个少女嬉笑着走远了,看着她们的背影,我更加想看看这幅画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奔马图》。
等等,这个李二小姐会不会就是龚沐辉未婚妻的妹妹,龚沐辉曾经跟我说过,他的未婚妻也姓李,她家有两个女儿,李小姐的父亲是粮食厂的厂长,也算是个大老板,如果这幅画是李家人拍卖的,那就不可能是《奔马图》,但不管是不是,总要去看看,碰碰运气。
“子清,你在看什么?”杨成的话把我拉回现实,我抬起头,说道:“没什么,我们去船厂吧。”杨成没有再追究,点点头,和我向船厂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我们来到了上海滩最大的船厂,这里是所有船厂的总厂,如果有证据,那么,最有可能出现在这里,至于那些小船厂,都是供顾客买票起航的,所以,去了也等于白去,这么大一个上海滩,那些小船厂又能知道多少呢?
来到船厂,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就算此刻有一根针掉在地上,那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的。来到码头,风携着冰凉的海水拍打在岸上,海上荡起的丝丝涟漪让我的血液都凝固了。
现在虽是冬天,但上海的天气仍然像深秋一样,很少会下雪,海面也不会结冰,所以客轮照常出行。码头上停靠着几辆客轮,它们静静的等着即将到来的乘客,带着他们的梦想,思念或期待驶向心目中的远方,但是,客轮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象,却是噩梦般的阴影。看到这一艘艘的客轮,我就想到了当时海上风暴袭来时的那一刻,那一刻,绝望和无助像妖怪的血盆大口,毫不留情的吞噬了我,也吞噬了我的梦,我的期待和我原本美好的一切,它夺走了我所有的东西,让我过上了现在一无所有,过着隐姓埋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如若时光倒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可不要去法国留学,不要这样的美梦,不要给爹这样一个期望,更不要登上终结我一切的那艘客轮,但是,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它不会停留等你,也不会送你回到过去,更不会因为你遍体鳞伤而去同情你,你迈出的每一步都变为今后的回忆,无法回头。
“两位,站在这里干什么呢?”一个浑厚响亮的声音传来,我和杨成双双回头,看到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我们身后,体型微胖,穿着船厂的工作服。
“你好,我们来想向你打听个事。”我礼貌的和络腮胡打了个招呼,寒暄了一番,才知道他是这里的管理员。管理员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不屑的把一根抽到一半的雪茄扔到地上踩灭,雪茄从盒子里的奢侈品被人这么一踩,瞬间变为了地上没有用的烟头。
“想打听什么?打听事情还打听到船厂来了?”络腮胡非常不耐烦的和我们说。但我还是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脸上挂着微笑说:“大叔,我们想看看一年前船票出售的数据。”络腮胡听罢我的话,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眯着眼睛用非常藐视的目光看着我们。
“我没听错吧,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来打听船票出售的数据,谁叫你们来的?”看着他一副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强烈的上升,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出来一样。我顾清儿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就算是梁秀菊和顾玲儿,她们也不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不是,大叔,我们真的有用,让我见见你们厂长可以吗?”为了得到证据,我还是忍了下来,依旧彬彬有礼的和他说着话。“什么?你还想见我们厂长,你们到底是哪儿来的野孩子,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去别处玩去,给我滚!”谁知,这句话彻底惹怒了这个络腮胡的家伙,不过,找不到证据我是不会走的,我既没有反驳他,也没有继续和他进行谈话,而是用一双充满了倔强与不服输的眼眸看着他。
“我们走吧。”杨成悄悄拉了拉我的衣摆,示意我走,我没有理会杨成,而是继续和络腮胡对视。见我不肯走,络腮胡直接一手拉起我们一人,一边往外拖,一边嚷嚷着:“小屁孩,还真杠上了,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这里不是你们玩的地方,赶紧滚。”我和杨成就算一个会武功,一个是男孩子,也比不过眼前这个蛮横又不讲理的中年人,没一会就被他拖出了船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