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梦而已,是的,梦再美也是梦,醒来就什么也没有了。就像刚刚,我明明和娘团聚了,梦里根本就没有梁秀菊和顾玲儿这些我痛恨的,欺负我的人,如果可以,我真想就此沉醉在这梦里不醒来,永远和娘在一起,离开那些现实强加给我的苦难和纠纷。
可那毕竟是梦,我娘毕竟已经不在人世了,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痛的就像被人划了一刀,流出鲜红的血,但是,无论是多深的伤,多痛的心,我都不会被任何人看到和发现。
杨成翻了翻包袱,里面只有他这一年来卖鱼攒下的钱:“清儿,这些钱,根本就不够买药。”他是想给我买一些治红伤的药,可是,现在药价高涨,不要说盘尼西林,就连最普通的枪伤药都得几十块银元,杨成现在只有十块银元,根本就不够。
“清儿,当初巡捕房赏我的钱我不该拿去乱花的,现在.......”杨成说到这里愧疚的都说不出话来了,他一开始根本就没想到我会受伤,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他只是想从来没有去过那种高级的咖啡馆,就请我们去一次,结果现在连救命的药钱都没有了,如果杨成事先知道会有此事发生,打死他都不会去请客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杨成哥,我不怪你,那天的咖啡很好喝。”我能感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也感觉到自己身上很冷,但我为了不使杨成觉得内疚,就努力打起精神和他说话。
杨成站起来把门板拉开,外面的寒风飞一般的从门口吹了进来,我打了个冷战,把身上的棉被裹的更紧了。杨成出去准备再找些柴火来点火取暖,可是,当他刚刚走到了门口,又忽然折了回来。
我不解的看着他,杨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刚刚看到了周围有巡捕房的人了,他们的动作真快,我们的赶紧离开这里。”的确很快,昨天刚刚达到的鲤鱼镇,今天又来到上海滩了,看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说的一点没错。
杨成收拾了下东西,把那堆冒着青烟的柴火用脚踩了踩,他是怕烟雾吸引巡捕房的人以更快的速度追过来。刚刚杨成只是远远一瞥,就看到他们在巷子里东看西寻,想必,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间茅草屋。
杨成收拾了地上的东西,背起我往巷子深处走去,我回头看了一眼,的确有巡捕房的人在附近。一路上,寒风在耳边作响,本来伤口发炎的我觉得身上很冷,此刻更冷了,但杨成背着我一路狂奔,我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我伏在他背上,闭上眼睛稍稍休息了一会,不一会,我们就来到了大街上。
现在是清晨,即使是上海滩这么繁华的地带,街上也没有多少行人。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渐渐不清,周围汽车的喧哗在我的脑海中嗡嗡一片乱响,杨成把我放下来,为我裹了裹身上的棉被。
我感觉到我身后靠着的东西是一辆老爷车,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下周围,这是在一家银行的门前,这辆老爷车的主人应该是停在这里来取钱的吧?
杨成好像是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他着急的说:“清儿,坚持住,你不要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我们说好的,还要帮你找出暗害你的凶手,让你和顾老板团聚的,你不要就这么睡过去啊,清儿.......”恍惚中,我听到杨成在呼唤着我,声音带着哽咽,再也没有了他当初的沉稳温柔,此刻的他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在寂静的上海滩街上无助的叫着我。
我也不想就这样死了,我也不想丢下杨成一个人,我说过恢复身份后还要好好报答他的,我还说过,一定要找到证据,找出暗害我的凶手,我多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看我最初生活的上海滩,多想和杨成说一句,杨成哥,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多想不这样睡过去,但眼皮越来越沉重,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什么人,靠在我们车上干什么?”一声怒喝使我勉强清醒了几分,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礼帽的人,看样子像是有钱人家的保镖。
“对不起,我们这就走。”杨成准备背起我离开,谁知,那个礼帽人拦住了杨成:“怎么?靠了我们的车就想走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杨成现在已经够茫然无措的了,现在又来了个找麻烦的人。我只能有气无力的看着杨成不住的给礼帽人道歉,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怎么回事?”这时,从银行里出来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打扮得体的年轻男子,他的身后同样跟着一个和礼帽人装束一样的人。
礼帽人见到那个年轻男子,连忙恭恭敬敬的上前先打了个招呼,随后说道:“少爷,这有两个小叫花子靠了您的车,您看........”年轻男子没有说什么,推开了那个礼帽人,径直向我们这边走来,杨成看到年轻男子过来,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年轻男子打量了杨成一下,指着靠在他车上的我问:“你是什么人,他又是谁?”
杨成急急忙忙的回答:“我们,就是无家可归的乞丐,他是我兄弟。”年轻男子听罢,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他缓缓走到我跟前,杨成准备上前阻拦,却被那两个礼帽人拦了下来。
“这位先生,请你不要伤害我兄弟,他还受着伤,要赔你车我可以给你钱。”杨成冲着年轻男子喊了一通,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现在连买药的钱都没有,哪儿来的赔车的钱?可是,那男子理都不理杨成的叫嚷,径直走向靠在车上的我。我不禁握紧了拳头,眼中透露出了几分戒备。男子缓缓蹲下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我的下巴,就是这一眼,我和他同时震惊了片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