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架先进又精美的纺织机前,巧手的婶子们细心的查看布匹上的瑕疵,她们仿佛是明察秋毫的侦查员,看到丝绸布料上的瑕疵会毫不犹豫的用她们灵巧的双手修去。染色的姑娘们在一盆盆五颜六色的染料前把白净光滑的丝绸轻轻扔进去,为它们渲染上明艳绮丽的色彩。杨成在一旁监视着一切,不时的做做笔录,他认真的样子分外好看,眉清目秀,英俊挺拔。
“清儿,锦慧,你们来了?”杨成看到我们来了,立马迎了上去。我点点头,姚锦慧向杨成问了声好,我便带着她去熟悉这里的环境了。
继承仪式在两天后,这两天里,我可以带姚锦慧熟悉仓库的环境。我决定,下午去我们家丝绸行看一下。爹昨天晚上对我说,我继承丝绸行一事并不是只举行一个小小的仪式,他说,要重新做一次开张,比顾氏丝绸行刚开业的时候还要热闹。
今非昔比,当时还是在乱世刚刚平定下来,爹开丝绸行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在民不聊生之时给自己找一条生存之道。记得小时候爹带我去丝绸行,那个时候的顾氏丝绸行才是一个五十平方米的小铺子,就像现在的裁缝铺一样大。爹想,如果能把这个生意稳定下去,每个月小有收入就可以了,他选择安之若素,并没有想到生意会做到如今这么大。
后来,我们的丝绸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开始扩大了铺面,有了自己的仓库和顾氏独有的名牌丝绸和布料,光临我们丝绸行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找爹做生意的同行鱼贯而入,这也就是后来为什么要在后院建造一座仓库的原因了。
看到如今顾氏丝绸行的壮大和兴隆,生意越做越好,我的心里由衷的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我是第一个接手丝绸行的人,所以爹会大张旗鼓的重新装修店铺,重新开张一次。
“锦慧,这里是我们家的仓库,前面主要是加工丝绸布匹。”我跟她并肩而行,姚锦慧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听我介绍,我指了指里面的一间小房子,“里面是加工好的丝绸,如果需要就会拿出来送往各个地方,有我们家原产的,也有其他地方进回来的精品。”
姚锦慧听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又带着她去到纺织机前,纺布的领班孟婶正在修理一块玫红色的绒丝绸,丝绸表面棉绒,手感非常好,色泽鲜艳明媚,如同穿在一个昳丽名媛身上的礼服。
“大小姐好。”她看到我来了,赶紧放下手上的绒绸,站起来向我问好,我摆摆手,示意孟婶坐下,继续干活,随后便说,“孟婶,她叫姚锦慧,想跟着你学织布纺纱,可以吗?”我把姚锦慧拉到孟婶面前,姚锦慧礼貌的问了声“孟婶好”,便站着不说话了。
孟婶看了看我面前的少女,又看了看我:“可以啊,只是,这个姑娘是谁?”我把怎么遇到姚锦慧又收留了她的事告诉了孟婶,又说这是爹吩咐让我给她找的差事,孟婶一听是爹的命令,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保证一定能把她教好。
“那就谢谢孟婶了,锦慧就交给你了,待好她。”我笑了笑,“孟婶人很好,锦慧你要好好跟着孟婶学哦。”姚锦慧听罢,一个劲的点头,看得出来,她能有这份工作感到很高兴。
“大小姐,这个姑娘长得真是漂亮,如花一般,和大小姐你有一分相似。”孟婶看似是在开玩笑,但这句话让我和姚锦慧不禁都诧异了一下,“当然,我们是姐妹啊。”我马上回过神来,不当回事的笑了笑,挽住姚锦慧的手。
“那你先跟孟婶在这里学吧,下午我要去店铺里看看,因为明天有仪式举行。”我拍了拍姚锦慧的肩,她长长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扑闪扑闪的,明亮好看的双眸令人神往,相比于她,我长得更朴素了些。
“嗯,姐姐就放心的去吧,我会好好学的。”甜甜的声音宛若天籁,如果真的有这么个妹妹该多好,莫名其妙的我想起了顾玲儿,虽是一个父亲的女儿,可是关系还不及陌生人,甚至要互相伤害。罢了,那都是过去了,梁秀菊已死,顾玲儿失踪,这些都不用再提了,也没有必要提了,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下午,天气仍旧很热,热的令人不想出门。爹吃完饭睡了午觉便和黎叔一同去了店铺,我本来也想一起去的,可爹说等天气凉下来再去吧,午后的太阳毕竟太热,他怕我中暑。
四点钟左右,我换上一件淡紫色的裙子出门,裙子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胸前点缀着一些**花边。虽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钟,可是夏日的暑气依然没有褪去,我怕晒伤皮肤,又找了一件白色的纯棉披肩披在身上,软绵绵的披肩披在身上,覆盖住胳膊,很是舒服,胸前的两个小绒球可爱的随着我的动作而摇曳。**长手套和黑色遮纱帽子戴好,看着镜子里的贵小姐,这身装束令我感到非常满意,得意的冲镜子笑了笑,我便推开了东厢房的门。
出门前,仓库里的一个伙计非要送我,店铺与顾府只隔着一条街,我乘黄包车去就可以了,于是拒绝了他。出了顾府,打开一把洋伞,等了两分钟左右,终于等到了一辆黄包车,车夫停下来,我一脚踏上车,把伞收起来,他便热情的问我:“小姐,去哪儿?”
“顾氏丝绸行。”非常自然清脆的吐出这五个字,车夫响亮的应了一声:“好嘞!”黄包车在车夫的拉动下,穿进了上海滩繁华的街道。黄包车载着我走了一条街,一路上,燥热的夏风拂过我的脸庞,在黄包车的飞快走动中转化成了微凉的清风。来到顾氏丝绸行前,车夫停下了车:“小姐,到了。”我抬起头,没有看到我家店铺的招牌,但我清楚的记得,这里确实是我家店铺的位置,没有多说什么,一步走下黄包车,从手包里拿出一块大洋递给车夫。
正抬起头四处寻找,忽听一个店铺门口传来声音:“大小姐,这儿!”是黎叔的声音,我看到黎叔站在一家华丽又宽敞的店铺门前招呼我。进去之前,我顺势抬头看了一眼招牌,招牌上挂着一块鲜艳的红布,好像胜利的旌旗,随风飘扬,顾氏丝绸行五个烫金大字隐隐浮现在红布下。难怪我来的时候没有找到我家的招牌,因为明天就要开业,所以爹命人挂了块红布,我就没有注意到了。
和黎叔走进店铺,这里果然和我小时候来的时候不一样了,不,应该是说大变样。曾经只有一排的货架变成了现在的好几排;曾经窄小的店铺如今宽敞的就像宫殿;曾经只有寥寥几种丝绸如今琳琅满目,五颜六色,可谓应有尽有,这就是爹十几年来的发展,我的父亲真的好伟大!
“大小姐,几年没来这里是不是大变样?”黎叔一边带我往铺子里走,一边问我。我们从一排排的货架中穿梭而过,货架上五彩缤纷的丝绸就像一朵朵瞬间绽放的花朵,还没等我看清楚,它便转瞬即逝。
“确实,希望顾氏丝绸行的生意以后会越做越好。”我喃喃自语,忽然听到爹在里间的叫唤声,“是清儿来了吗,快进来,外面热!”黎叔与我相视而笑,我俩一前一后走进了里间,爹正在一旁端详着墙角垒的城堡一样高的丝绸喝茶。
丝绸铺的里间算是办公室,也是仓库,外面的伙计帮忙经营,里面的人只负责算账和在账本上做记录,记录一个月的收入和支出,如有不对,应当及时处理。
看着爹坐在一把办公椅上,桌子上放满了一沓沓厚厚的数据和账本,一瓶蓝墨水静静的立在桌子上,与钢笔一同看着主人整理账本和计算账目,旁边还有一把檀木算盘,与杨成房间里那把算盘一样,只不过比那把算盘旧许多罢了。
以后,我就要坐在这个位置,而杨成就像黎叔辅助爹一样,陪伴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后盾,成为我的左膀右臂,爹,娘,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在心里暗暗的发誓。
“清儿,明天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有没有把握接替好?”爹放下茶杯,笑眯眯的问我,“当然,不会让爹失望。”我挺直脊背,像军人给上级行礼一样,向爹行了个注目礼,目光坚定不移,没有半分犹豫。
“好,这才是我顾天伟的女儿!”爹起身,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虽然爹现在老了,可他宽大的手掌和厚实的力度依然不减当年,我知道,无论我飞的多远,顾府永远是我的避风港,爹永远是值得我依靠的羽翼。第二天,我穿了身干练的铅灰色套裙,白色衬衫,衬衫的胸前点缀着层层白色花边。微卷的长发被我高高盘起,黑色帽子头饰斜斜戴在一侧,帽子上的黑色羽毛装饰随风飞扬,如女王王冠上的孔雀翎,黑色网状纱微微垂下来,遮住了我的一只眼睛,显得神秘莫测,高贵优雅。白色高跟鞋瞪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脆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