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凝望着镜子里的蓝色礼服少女,胸前绣着的红梅比血还要鲜艳,蓝色的绸缎短袄露出少女半截白皙的胳膊,胳膊上光秃秃的,就像没有花朵点缀的草地,我是不是应该戴些什么?这个想法是潜意识里想到的,十六岁以后,我学会了打扮自己,虽然没有当年的顾玲儿那么爱卖弄,但好歹不再像十六岁之前,天天一副野丫头的样子。
拉开抽屉,左翻右找,我的首饰少之又少,爹不是说不给我买,而是他每次给我买的时候我都说不要,找了半天只找到了娘生前留给我的首饰盒,古朴的首饰盒略显陈旧,上面的莲花纹路已经生锈,打开,一股兰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里面有的只是一对银手镯,娘留给我的羊脂玉发簪,还有爹送给我的月季珍珠坠子,以及龚沐辉送的黑曜石戒指!
黑曜石戒指像一朵黑色的牡丹一样,发出诱惑且致命的美光,它夺人心魄,令我不由自主的拿起来看了又看,我把它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中性的戒指分不出更适合男性佩戴还是女性佩戴,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辰,爹一定会请各方生意人士来顾府,所以,我不能戴这么贵重的戒指以及这么有地位的东西出席,于是,悻悻然退下戒指,又把它轻轻放回去。
除了那对银镯子,就没有什么可戴的了。拿起那对银镯子,上面雕刻着鸢尾花的图案,繁复的缠绕其上,像一群紧紧扣在一起的孪生姐妹,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将她们分开,永远倔强的附在这镯子之上。镯子经过长久的氧化已经变得不再光鲜亮丽,反而多了些许岁月的沧桑。
戴两个手腕显得太小孩子气,就戴一个好了。于是,我把其中一只戴在手腕上,虽然这是小时候戴过的,可是我没怎么长胖,所以戴上去还是如小时候那般合适,看了看多了银镯的手腕,感觉还不错,收拾好首饰盒,起身轻快的走出了东厢房。
走到院子里,临近初夏的暖风是那么的温柔,院子里的月季开的争奇斗艳,娇媚可人,在花枝上怒放,在风中摇曳,美的就像一幅画。
温暖的风宛如母亲温柔的手掌,抚过脸颊,扬起发丝,偶尔几只鸟停在树上,发出叽叽喳喳可爱的叫声,我头上的浅蓝色发饰的丝带也随着这暖风不安分的舞动起来,如此令人陶醉的景色,谁见了不会心软,谁的心不会就此融化?
“吱呀”西厢房的门被打开,一个青年一身得体的衬衫长裤缓缓走出,看到院子里的我,他向我露出了和这天气一般温柔的微笑,英俊的脸庞是那么的美好,看到杨成的瞬间,我心里不禁微微悸动了起来。奇怪,我天天见他,为什么今天会是这种反应,难道因为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所以会莫名其妙的激动?
“清儿,生日快乐。”正想着,杨成已经走到我身边,风度翩翩的青年和初次见到时一点也不一样了,记得我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脏兮兮,穿一身粗布衣服的打鱼少年,脸上的稚嫩与青涩尚未退去,少年中性的声音让我第一次对他产生了戒备与信任。而如今,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倔强冲动的少年,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稳重的成熟和担当,一个高大而如山川一般巍峨的英俊青年。
“嗯,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我就知道杨成没什么幽默感,他一直都是这样严肃而沉稳,不像刘毅一样,如果是刘毅,他一定会来一句“顾大小姐生日快乐!”,可是杨成从来只唤我清儿,其他称呼一律不叫,这两个字他从认识我叫到现在,如果他忽然换了称呼,我或许还有些不习惯呢。
“礼物?”杨成想了想,星辰一般的双眸闪过一道温和的光芒,那仿佛是来自天堂的庇护,“礼物我晚上给你,虽然不贵重,可是,那是我亲手制作的。”他的声音也不再是两年前那样低沉沙哑,有的只是充满磁性和深沉的青年男性的声音。
一听是他亲手制作的礼物,我的好奇心马上提了起来,平时看他只会干力气活,没想到粗中带细,还会做手工,这顿时让我来了兴趣,心里也莫名其妙感动了一下:“到底是什么啊,给我看看嘛。”拉着杨成的手像跟爹一样,死缠烂打又撒娇,不要以为我是一个只会爬墙打架的疯丫头,我也有柔软的一面,当然,这是在十六岁之后学会的,因为爹说女孩要温柔,要矜持。
“就不给你看。”杨成冲我眨眨眼睛,露出一抹调皮的笑跑开了,“杨成,你..........!”我气愤的呼了一声他的名字,看着高大的青年跑走了,边跑边说:“你还是快去招待你的朋友们吧,小毅和欧阳姑娘都来了。”杨成说罢,脚步放慢,闲庭信步的向会客厅走去。在顾府住了两年多,翅膀长硬了吧,没有经过同意直接去了会客厅,想起他当时刚来顾府时的拘谨样,我就觉得当时对他那么好就是个错误,嘟起嘴假装生气的说:“等等我!”提起水蓝色的长裙,向台阶上踏去。
来到会客厅,环视一周,这才走了进去,杨成已经在门边等我了。会客厅里,爹坐在椅子上,黑中带白的头发利落干练,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仿佛一位满腹经纶的哲学家,手里握着鹿头拐杖,枣红色马褂加黑色马甲,显得意气风发,与我刚回到顾府看到病恹恹的爹完全不同。
会客厅两边坐满了爹的生意伙伴,看到我和杨成进来,都投来艳羡的目光,其中,和爹生意做的最好也是最长久的毛老板看到我和杨成后,露出啧啧称奇的表情:“这是顾老板家的一对金童玉女啊!”毛老板话音落罢,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我和杨成,杨成微微一笑,大大方方接受这些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而我则有些害羞的低下头,“顾老板,这个小伙子是谁啊,没听说过你有儿子啊。”
“是我干儿子。”爹看向杨成,骄傲的说,“他的爹娘是共产党,后来爹娘牺牲于战乱中,我就收留他了。”爹没有提起我遭遇海难的事情,更没有说梁秀菊已经被他休了,只是说了杨成的身世,毛老板听罢,又看了看我和杨成,笑了笑,他的笑意味深长,好像还有别的意思,看爹的眼神已经读懂了毛老板的意思,而我却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只觉得他的笑不只是客气那么简单。
“各位叔叔们好,今天是小女十八岁的生辰宴,欢迎各位叔叔们的到来以及捧场。”声音轻柔的说出了这句话,对在座的人们鞠了一躬,随即爆发出众人的赞扬声,“顾老板,你这女儿不但有礼貌,还长得如花似玉,要是谁能娶了她,那真是三生有幸啊。”又是一阵豪放的笑声响起。
“我家清儿今年刚成人,先不谈嫁娶之事,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一定要好好看人才考虑把她嫁出去。”爹抿了一口茶,带着笑意说。
“清儿姐!”
“顾女侠!”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群思想传统的老家伙们时,从云母牡丹屏风后探几张熟悉的面孔,一人喊了我一声,只见是刘毅和欧阳姵,他们的身后还有几个曾在学校里认识的男生女生,大家一起有说有笑,十分开朗的围到我和杨成身边,昔日的少男少女如今都变成了男女青年,他们的年龄,面孔在变化着,不变的,是我们之间那份热情纯真的友谊。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还躲在屏风后面。”我嘟起嘴不开心的说。
刘毅一把揽住杨成的肩,就像一对兄弟一样,非常要好的样子,欧阳姵与其他几个女生簇拥着我向会客厅的门外走去:“走,我们出去说,不要打扰叔叔们讲话。”欧阳姵永远都是一副淑女的样子,出生书香门第的她被她爹娘培养的知书达理,但是,她的这个性格也造就了她的柔弱,以前在学校经常被男生们欺负。
“我们早就来了,是小毅哥出的主意,他说,让我们躲在屏风后,看看你这个平日里那么强悍的女孩子是怎么跟顾叔叔的合作伙伴们打招呼的,后来跟顾叔叔一说,他也同意了,我们就都藏在屏风后面了。”欧阳姵话音落罢,抿着樱桃小嘴,娇嫩的手掩着唇,甜甜的笑了。
欧阳姵今天穿了一件嫩绿色短袄,短袄上点缀着一棵白色的玉兰花,玉兰花从肩上倾泻而下,黄色的花蕊使原本素雅的短袄上增添了一份颜色在其中。下半身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裙,长裙上没有任何点缀与装饰,今天的欧阳姵就像是一棵鲜嫩的小草,在暖春时节静然绽放。两根柔顺的马尾垂在肩上,浅蓝色的蝴蝶结发夹戴在马尾上,好像两只停留在她发上的蝴蝶,在留恋着她的发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