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如此通情达理,婆子倒也不说什么了,再者妇人的一番话确实没什么不对,婆子便也跟着渐渐笑起来,道:"那是一桩喜事,若是早早的将亲事办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夫人就要再添一个金孙啦。"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便说的这样热闹。"妇人嗔怪道,面上却是越发的笑的欢喜。正说着,便听见外头有人说道:"娘说什么说的如此高兴,也让儿媳听着高兴高兴不是。"
"大奶奶。"一众丫鬟婆子忙笑着招呼。自外头走来一名年轻女子,这女子梳着妇人头,真是府上的大少奶奶。妇人便笑了,道:"在说你二弟的亲事,你来得真好,我与你一道说说。"妇人说着突然愣住,看向那年轻女子的身后,那是一个穿着粉色夹袄衣裙的年轻姑娘,约摸十六七岁,闻言便抬头微笑着同妇人施了一礼:"见过夫人。"
"这是...。"妇人有些疑惑。
那年轻女子一笑,拉住一旁粉衣姑娘的手,笑道:"娘,这可真是巧了,我正要与你说这件事,您还记得这位小姐吗?这位便是定西廖家的廖大小姐。"
那姑娘也微微笑了,似是还有些害羞,抬起脸来,这回看的清楚,姑娘生的眉清目秀,气质也十分娴雅,仿佛一朵初开的花骨朵儿,道:"廖梦见过夫人。"
妇人手一抖,茶杯顿时倾翻在地。
年后表面上瞧着是没什么事情了,蒋权的案判也下来了,正是处以斩刑。其实大户人家的阿腌臜事情不少,要是稍加掩饰,也就是丢了官帽名声坏了的结局,这般丢了性命的后果有些重,但众人再想想那被害的对象是谁,便又心知肚明了。害谁不好,偏去害人家将军府的小姐,赵光在这个案子中没少给院判施加压力,最后这案子的结局,也是皇帝亲自瞧过的,而墙倒众人推,树倒弥孙散,原先巴结蒋权的人如今早已恨不得跟他脱离远远的关系,自是没有人会来为蒋权说话。
那一日蒋权斩首的时候蒋阮却是没去,连翘也不敢多问,想着毕竟是蒋阮的生父,平日里说的再怎么发狠,亲自将自己的父亲送上断头台又是另一番光景,想来蒋阮也是很伤心的。瞧着连翘小心翼翼的模样蒋阮倒是有些好笑,她同蒋权前生便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今生也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两人中总有一人要死在另一人手里的,至于血缘亲情,就如蒋信之那一日和她说的一样,此生同蒋家再无关系。
说起这事,连翘倒是想起了什么,道:"少夫人,大少爷也同将军府那边说过了,夫人的牌位改日便送到将军府的祠堂中,同蒋氏的族谱上也除了名,以后蒋家族里也别想拿这事说道了。"
蒋阮将自己的生父送上断头台,本在京城应当掀起一阵风浪的,人心都是这样,但凡有什么好议论的,总是要将自己当做指点江山的智慧人一般,而直到蒋权斩首一连几日,街头巷尾也没见一丁点谈论蒋阮不孝的话,这便是萧韶用了特殊的手段堵住了悠悠众口,至于那手段,铁血也好金银也罢,总归是慢慢的护短之意,一个坏字也不愿让众人对蒋阮提起。
"那便好,"蒋阮搁下手里的笔:"改日便回将军府一趟,开祠也是大事。"赵眉的灵牌一直仍在蒋府的祠堂中,当初她到庄子上去,回来后已隔了好几年,这其中赵眉的灵牌也无人供奉,灰尘积的颇深。若非她后来亲自擦拭,怕是就要生生烂在祠堂中了。如今她们母子三人都不再是蒋家人,这灵牌也该回将军府。蒋阮说着便瞧了瞧外头,问道:"怎么不见露珠?"
这几日她提手写的都是露珠的亲事,露珠于她来说是重生以来值得信任的人,与其说是丫鬟,倒不如说是一直扶持的伙伴。露珠这边无父无母,却也不能草草的将亲事办了,省的日后总觉得矮人一头。虽说做不到什么大办,却要依照正经人家的小姐份例来办的。
"大约在屋里绣嫁妆。"连翘笑道:"少夫人对露珠可真好,奴婢都有些嫉妒了。"
别人家的贴身丫鬟有体面地出嫁,无非也是多些银子,难得有这般亲自操持尽心尽力的。再者露珠嫁的也不错,锦二虽顽劣了些,心地却不坏,更难得的是两人两情相悦,这对于一个下人来说,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如今却是做到了,连翘想着当初几人在庄子上举步维艰,以为生活平安顺遂的过下去都是个奢望,再看看如今的好日子,只觉得感叹万分。
"日后你与夜枫成亲我也与你办。"蒋阮笑了笑。
连翘跺了跺脚,道:"少夫人又拿奴婢打趣。"她虽羞恼,瞧着蒋阮笑起来却也跟着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如今蒋阮变了不少,也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变了,只是觉得她看人的时候似乎更柔和了些,不像从前一般好似隔着云雾一般看人,教人心中无端的有些发虚。这大约都是萧韶的功劳,连翘想着,心中对萧韶也有些感激起来。
"你去屋里瞧瞧露珠在不在,"蒋阮道:"若在便领她过来,这份礼单总要她自己也过目的。"
连翘应了一声便往外跑,露珠果真是在屋里,不过倒不是绣嫁妆,而是给林长史夫人绣屏风,林夫人过几日便到了寿辰,蒋阮同林自香交好,便也要送些礼的。林长史是风雅之人,送一副松鹤屏风再好不过,只是这屏风看着简单,绣起来却是有些繁复。双面针恰好又是露珠拿手的手艺,便也在屋里绣着,却忘记了时辰出去。
连翘推门进来,见状就道:"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少夫人叫你过去瞧礼单。"
"哎,我想早些把这块鹤嘴儿绣好,时日不多,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能改动。"露珠笑道:"礼单有什么可瞧得,少夫人的眼光怎么会差,我安心的很。"
连翘笑骂:"尽胡说,还不成还支使起主子不成?快些过去,也不知你这个准新娘是如何当得,自个儿都不急嫁妆的事情,真是越发的惫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