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儿自己要挟乳香假传消息约她相见...这些都不用想了。
说起来,竟是自己举止鲁莽了么?
廖家丞心里纷乱烦杂,一阵苦一阵涩,一阵后悔一阵自责一阵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什么滋味...
邱晨缓缓地喝了两口茶,见廖家丞看着身前的桌面微微地发着怔,神色难辨,也不知思量着什么。她也实在不愿意在这里跟他耗着了,将茶碗往桌上一放,含笑道:"廖老爷邀约至此,想必是有什么指点吧?廖林两家合作多时,也算是相互信赖,廖老爷有什么指点请尽管直言,不必客气!"
廖家丞下意识抬起头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喉头涩涩地滚动了几下,这才开口道:"杨淑人客气了,指点不敢...既是杨淑人如此爽快,廖某也就厚颜一回...杨淑人与我那不成器的三子相识较久,那个,杨淑人想必也知晓,我那三子今年已是二十一岁,眼看着过了年就二十二了,虽说长子次子都已生下孙子,不指望他承嗣,可为人父母者,不就是盼着儿女们成家立业么,特别是老妻病重,每每提及三子的婚事,总是忧心不已...那个,偏偏那不成器的小子牛心左性的,老妻多次为他议亲,都被那小子推拒了...咳咳,不知杨淑人可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究竟是什么心思...呃,廖某也是心急如焚,又别无他法,只好冒昧向杨淑人相询,失礼之处,还望杨淑人包涵则个!"
邱晨勾勾唇,笑的轻松愉快,道:"廖老爷和廖太太不过是一片为人父母之心,何来失礼之处。我也有一双儿女,自然懂得廖老爷和廖太太的心情。"
说到这里,邱晨微微一顿,看着廖家丞道:"至于廖老爷相询之事,三公子并未对我提及...不过,以我拙见,不过是廖三公子年少才高,心怀远大,踌躇满志之际,一时还不能体会到为人父母的苦心和孤诣罢了。廖老爷和廖太太不妨就放松他自在几年,随着年龄见长,想必总有一日,廖三公子定能醒悟体会到父母不易,届时,自然也就一切顺遂,如了您二位的意了。"
廖家丞完全怔住,虽然之前从邱晨的表现上他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但真正听到邱晨如此说出来,还是觉得意外。
难道,自家小儿子那般坚持、执拗,都只是一厢情愿不成?
就连站在邱晨身后的玉凤,都一下子愕然地抬起头,飞快地瞟了自家太太一眼,又重新垂了头。
邱晨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廖家丞的惊讶,也注意到身后玉凤的异样,大大方方地看着廖家丞笑道:"廖老爷也不必太忧心,少年儿郎心性纯善,有些时候会执拗些也是寻常之事,过些日子,自然就会放开了,再回首看时,说不定就只剩下一笑置之了。"
说着,邱晨站起身来,对廖家丞笑着点点头道:"既然廖老爷话也说完了,我也就不再耽搁了,就此告辞!"
说完,再次含笑颌首,看着廖家丞也站起身来,怔怔地还未回过神来开口说什么,邱晨就已经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玉凤慢了一步,紧紧抱着手中的匣子,飞快地追了出去。
走出雅间,乳香满眼忐忑,满面羞愧地垂着头站在门外,低低地叫了一声:"淑人..."
邱晨笑笑,顿住脚步道:"你做的没错,不必自责...嗯,回去后好好照顾好你们公子,莫要..."
莫要什么,邱晨没有说下去。也实在没法子说下去了。
从此之后,廖文清所许的姻缘再无可能,只是希望那个年轻男子,以后顺顺遂遂地,找到真正的合适的女子,幸福美满吧!
几不可闻地一声叹息在邱晨的嘴角溢出,她不再停顿,径直带着玉凤下了楼,走出掬月轩。赶车过来的秦礼有些愕然地看着如此快就出来的邱晨,随即匆匆道:"夫人且稍候,我这就去套车!"
乳香、廖家丞都没有跟上来。
邱晨重新戴了兜帽,带着玉香站在掬月轩门侧,扭头看着白茫茫的冰封湖面,微微眯了眼睛。难怪刚刚就看着这片冬景萧瑟寥落...原来是一曲未终就已戛然。
在掬月轩,登车返程,一路上邱晨都神色平静淡然,看不出丝毫异色。
回到官帽胡同的林家,邱晨没让惊动任何人,直接进了三进的东里间,也不用玉凤春香动手,自己除去身上的斗篷,再除去外出的大衣裳,一一交给玉凤春香收叠好了,这才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春香看看玉凤,玉凤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能说出什么,垂手恭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了自己一个人,一直挺直的肩背这才颓然地耷拉下来。邱晨踢了鞋子,爬上炕,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挤进炕角,蜷缩着身子,双臂环膝,将头脸深深地埋进膝间...只觉得浑身疲惫的几乎支撑不住,却并没有哭,甚至一丝泪意都没有,只是下意识地借着这个人类胚胎时最原始的姿态,来缓解自己身体和心灵的疲惫。
她很想告诉自己,本来就打定了注意,廖家丞如此行事,不是恰好给她合理的借口么?
理智是这么想的,可内心的某一处,还是觉得不好受。说不上什么滋味,似苦涩似伤痛似不忍似担忧...纠集在一起,憋在她胸口,让她感觉喘不过气来,心里,竟觉得什么东西丢失了,空落落的...
只是,邱晨毕竟不是青春少艾的少女,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让她去感叹忧伤,伤春悲秋...
抱着膝头坐了不多时,玉凤略略带着忐忑的在外头通报:"太太,我爹爹回来了..."
邱晨从膝头间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又吐了一口气,自觉气息平和回复了,就从炕角里挪出来,一边下炕穿鞋,一边道:"让你爹在外间里稍等,我就来!"
玉凤隐约松了口气,言语放松着应了一声,回头跟她爹爹大兴传话去了。
邱晨下了炕,及了鞋子,来到妆台前看了看自己的头发还好,几乎没有蓬乱松动处,脸上...她几乎从不擦脂抹粉,这会儿只是脸颊因为闷在膝头有些压迫的发红,想必缓上片刻也就看不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