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云桥每天都带着衙役们在下边村镇里巡查,将发病的病人送到就近的集中隔离点,同时督促村镇的百姓们执行防控措施,从而减少持续的传染。
然后,每天早晚,吴云桥都会到关公庙来问一声,每每得到的消息,都让他更欢喜一些。
如是又过了五天,送进来的病人一天比一天少了,最近的一天只送进来三十七个人。而死亡的病人也在逐天减少,最近一天死亡十三个人。这个时候,关公庙已经有近五百人,五百人死亡十三个,这个比例比最初的死亡率小的多了。
邱晨戴着口罩,穿着陈氏为她缝制的隔离衣,扎着手坐在院子里。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屋后的大坑又在焚烧尸体了。那股子让人恶心的味道浓郁异常,压过了病人们吐泻的异味。
每每这个时候,邱晨都觉得特别压抑。她微微仰着脸,看着渐渐沉落的暮色,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件事,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有这股味道出现...
秦礼、曾大牛和陈氏跟着邱晨进入疫区,就一直不离左右的跟随护卫,这些日子来,秦礼和曾大牛就带着几个青壮一直在做挑水、掩埋污物,甚至焚烧尸体这些又脏又重的工作。陈氏最开始要负责邱晨几人的饭食、饮水,给几个人做口罩、隔离衣,还要清洗消毒各人的脏衣物,抽空还要帮着邱晨护理那些没人照顾的病人,渐渐地,进来的家属多了,好转的病人也多起来,陈氏才从护理工作中解脱出来,专门负责他们四个人的衣食和邱晨的洗漱起居。
这会儿看着邱晨又坐在院子里,神色沉重,陈氏就走过来,提醒邱晨道:"夫人,天色不早了,您洗洗吃饭吧。今儿四儿和狗子都好多了,刚刚送进饭去,都吃了不少!"
四儿和狗子是送进来的最小的病号,四儿小丫头只有三岁,狗子更小,刚满两周,这两个孩子送进来的时候几乎不行了,还是邱晨药箱里带着一套**器,给两个孩子灌药、灌糖盐水,竟是生生从阎王手里把两个孩子的命给抢了回来。这会儿病情好转了,两个孩子虽然还很虚弱,因为强烈的吐泻导致的气色也不好,但两双眼睛却明亮乌黑,人一逗就笑,实在是惹人喜爱。
提起四儿和狗子,邱晨不由想起阿福和阿满来,她进来已经九天了,只知道安平县还没有疫病传入,至于家里是什么情况却并不太清楚。父母和孩子们都好吧!
甩甩头,将不合时宜的情绪抛开,邱晨仔细地清洗了手脸,开始吃晚饭。为了避免手清洁不够带来的传染,邱晨又做了进一步的调整,尽量不要用手接触食物和饮水。吃饭和喝水用消毒的汤匙和筷子。一开始众人都有些不习惯,经过七八天的适应,众人已经基本习惯了不用手去碰触食物。
吃过晚饭,陈氏收了碗筷下去洗涮消毒,邱晨略作休息,正要再去查看病人,秦礼出声道:"夫人,侯爷出京了!"
邱晨戴着口罩,却仍旧能够看得出她眉毛挑了起来:"他不是旧伤复发了?已经痊愈了?"
秦礼讪讪地看了眼曾大牛,曾大牛很没义气地低着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秦礼愤愤地瞪了曾大牛一眼,奈何人家后脑勺上没有眼睛,根本看不到他的怨气和威胁。
没办法,秦礼只好独自面对邱晨的询问:"那个,侯爷的伤没有痊愈..."
邱晨瞪着秦礼看了一会儿,用力地闭闭眼睛,一言不发地起身,直接去察看病人了。
曾大牛懵懵地抬起头,瞅着邱晨的背影戳戳秦礼,小声嘀咕道:"你说,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啊?这是不是关切侯爷啊?"
秦礼抬手一巴掌拍在了曾大牛的后脑勺上,磨着牙道:"你这会儿不装傻作聋了?"
曾大牛讪笑着,一边利落地跳起来往后退着,一边道:"那啥,我去看看夫人有什么吩咐不..."
说着就要开溜,被秦礼眼疾手快地一下子揪回来,曾大牛正要开口求饶,却见秦礼拎着一个干净的口罩甩过来:"戴上口罩,你不想要命了!"
曾大牛讨好地笑着,连连点着头戴了口罩,就听也戴了口罩的秦礼叹息道:"爷这事儿,我也看不明白...唉,这事儿也不是咱们能操心的。反正爷要来了,等爷来了自己操心吧!"
曾大牛神色也郁郁道:"爷不会真到这里来吧?爷身上还有伤呢!"
秦礼摇摇头:"不知道,咱们在这里也使不上力...唉,就是不在这里,也没有爷听咱们的道理。行了,咱们也别在这里瞎担心了,夫人这些办法好使,爷就是来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说不定..."
两人目光一对,曾大牛嘿嘿一笑:"要我说不是说不定,夫人一定会很感动,爷的好事就该近了!"
"你小子!"秦礼笑骂着拍了曾大牛一巴掌,两个人笑嘻嘻地一起去忙乎去了。
邱晨进入疫区第十二天,送进来的病人减少到了十九人,而关公庙中第一天实现了零死亡。众人一片鼓舞。
最初好转的三十几个人已经没了症状,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却都不肯躺在床上等别人伺候了,也开始戴上了口罩,各尽其责地帮着干起各种活计来。
有了这些人的帮助,最初进来的家属们已经能够熟练地做着各自的活计,又有田郎中坐镇,邱晨自从进了关公庙后,第一天能够缓口气,洗了个热水澡换了消毒的干净衣裳后,离开了关公庙。
进来快半个月了,有些消耗大的药材所剩不多,需要再送一些进来。还有一些营养食材也要送一批进来,一些从阎王手里抢回命来的病人,疫病好了,身体却虚弱的很,急切需要用比较精细的食物增加营养。
当然,随着救治工作的效果的逐步显现,有了些许空闲的她,开始强烈地思念起家里的孩子和亲人来。
这些日子来,她看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见过了太多的生者的悲伤绝望,死者的不甘和挂牵...太多的负面情绪集结成沉重的精神心理负担,让她不堪重负,让她心神俱疲...那浓缩在生死间的感情让她触动很深,也让她格外地思念家人和孩子,特别想要回到家里,回到那个她可以完全放松下来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