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岙,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小山村。
不过,刘家岙的地势算得上是得天独厚,虽背靠连绵几百里的大山,村前却有一片开阔平坦的土地,村旁还有一条从山上淌下来清水河,倒也算是水土丰美,山清水秀。刘家岙不大,只有百来户人家,大部分都是刘姓本家,另有几个杂姓都是陆续迁过来的,只有十七八户。
二月初春,田里刚刚化冻,草木却还未复苏,远看星星点点的嫩绿,走得近了却找寻不见了。
小女儿昨晚又闹了半宿,下半夜才好不容易哄安生。折腾了大半宿,邱晨好不容易睡着,正睡得香,一只小手又伸进她的衣襟,在她的身上摸索起来,再次把她唤醒。
睁开眼,她一时还有些迷糊,不知身在何处。定了定神,看着暗影中房顶的木头檩子,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真的换了个世界,换了个身体。
五天,十天,半个月...她还在这里,她——回不去了!
这不是做梦!
她邱晨,刚刚取得重大成果晋升了副教授,还春风得意换了大房子,买了新车,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让她悲催地成了溺死车中的一个。
醒过来,她已经成了刘家岙的一个农妇,一儿一女不说,还刚死了男人,成了新鲜出炉的寡妇!正是因为接到被征夫的男人死在边关的消息,才让这个身体的前主厥了过去,然后,芯子就换成了她。
环顾陈旧的房屋,看看简单到几乎没有的陈设,还有一边一个俩孩子,邱晨摇头苦笑着。
——能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将女儿的小手从衣服里拉了出来,放进被子中盖好,僵硬地转身,给另一边的儿子也盖好了被子。穿衣下炕,邱晨活动了一下僵硬酸涩的身体,娘三个盖着仅有的两床被子,她一晚上都不敢动一动,否则就会把孩子从被窝里挤出去。这么冷的天,非冻病了不可。
穿的是粗麻布棉袄棉裤,补丁摞补丁,冷得她差点一个喷嚏打出来。穿鞋下地,让她多少有点欣慰的,这具身体是天足,没裹小脚。
邱晨看了看并排躺在炕上熟睡的儿女,在心里安慰自己——前世她因为学业、工作繁忙,又因为没有勇气承担婚姻可能带来的种种责任和烦恼,她三十多岁仍旧没有结婚。没有选择婚姻,她却一直喜欢小孩子,也曾想过做个快乐的单身妈妈——现在,她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这算不算达成了她的夙愿?!
收起纷乱不羁的思绪,邱晨拿起衣箱上的小铜镜和断了一根齿儿的木梳,走出了房门。她刻意没看箱子上那个针线笸箩,这个家原来就靠原主绣花挣钱养活,换了她这个只会缝扣子,隔离衣破了都会用胶带的人...这是件大事,得找个什么借口,不然她假货可就要露馅了。
天光大亮,太阳还没有升起,大半个天空澄澈净蓝,东方的地平线处,隐隐地透出一抹明亮的金芒来。
晨风吹在身上,寒意沁骨,邱晨缩了缩脖子,搓搓手揉了揉脸,让自己精神一些,从水缸里打了水洗脸。冰冷的水激在脸上,让她打了个冷战,脑子却也彻底清醒过来。笨拙地把长发绾在脑后,捡去身上掉落的头发,扑打扑打衣服,开始做早饭。
抖落抖落面口袋,只得了小半碗粗糙的黑面。
刚满周岁的小女儿阿满之前一直没断奶,这具身子的前主昏厥过去后,不但芯子换了人,奶水也断了。突然被断奶的阿满只能吃点儿黑面糊糊,如今,黑面也要断顿了。还有那仅剩的半篮子毛芋头,也吃不了两天了。再不想办法弄吃的,一家人就要断粮了。唉!
锅里舀了两瓢水,邱晨洗了十几个芋头放进锅里,点着火蒸着。回头,端着半碗黑面略一沉吟,还是折出一半放起来,将另一半小心地调成细小的面疙瘩。捞了个咸菜疙瘩切成细丝淘洗了几遍,放进碗里。从角落里扒拉出一根细葱,剥皮洗净切成段,然后抱过油罐子使劲儿刮了刮,只刮出两粒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荤油。
"嫂子!"少年特有的沙哑声音在身后响起。
邱晨回头扯起一个微笑,"这些日子你累坏了...如今我好了,你也不用这么劳累了,天还早,你再去睡会儿吧,我做好了饭叫你!"
林旭仔细辨了一下大嫂的脸色,虽然面色发黄,两颊消瘦,精神却很好,两眼明亮有神,之前那股灰突突的死气都不见了。林旭终于相信自家大嫂真的好了,仍旧如之前那样温柔慈爱,林旭心中的悲伤身体的疲惫似乎都淡了。
"不累,不累...水不多了,我去挑水!"漾开一脸傻笑,林旭摸着头,匆匆转身,去窗下拎了木桶扁担,脚步轻快地走出家门。
看他这样,邱晨也有些心疼。这些日子,照顾病人,照顾孩子,做家务...难为这孩子了。
遥遥地,邱晨听到林旭欢喜的声音从篱笆外传过来:"满囤哥早...呵呵,我大嫂好了,嗯,真好了,能下地做饭啦..."
"好了好,好了就好...对啦,旭子,你挑水去蛤蟆石那里,今天水涨了,原来挑水的地方漫了..."满囤浑厚响亮的男声随后传来。
刘满囤是她如今的邻居,两家处的关系不错,满囤媳妇儿叫杨氏兰英,与原主是一个村的娘家,平日里以姐妹相称的。她病了那几天(其实是受不了打击挺尸),兰英每天都会过来帮忙照料,满囤也没少帮手。邱晨不禁想,如今她'病好了';,也应该去人家道个谢——嗯,还是她想到办法挣到钱再说吧!
邱晨站在屋门口,坡下一层层农舍茅屋错落零散,已经有一些人家的屋顶升起了淡青色的袅袅炊烟,几声鸡鸣狗吠中,夹杂着偶尔的一道黄牛悠长低沉的哞声...
一时间,邱晨对在这落后原始的小村庄中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也生出一丝期待来。
用一点点荤油和葱花做了半碗疙瘩汤,蒸了二十来个芋头,就是早饭了。芋头去了皮可以煮着吃,晒干磨粉还可以做粥,很可惜,芋头剥皮刺激皮肤,弄完手会痒的想要剁掉,磨粉也不现实,只能暂时将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