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出不对劲,在他胸前轻轻拧了一下:“怎么了?”
他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掌心来回滑弄,低低道:“卿卿,我心里有些不安。”
“不安?”她蹙眉,“最近有什么事?”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不知道,”他低头在她发间轻吻,“我也不知道……”
“是常州?庆雅和玉儿?太后?”她一个个数过来,“西北州镇的旱灾?”似乎这个比较像,她道:“开仓的旨已经放下去,派去赈灾的都是可信的,你……”
“不是这些,”他无奈,“不要再猜了,好好睡会儿吧。”
轻手轻脚地下了榻,他侧目望过来,黑漉漉的眼睛好像葡萄:“怎么不多睡会?”
“已经够了,”长发从肩头垂下,将削瘦的身子裹住,“睡多了头疼。”缓步走近,巴掌大的小脸被夜明珠染上一层微光,衬得眸若流光,唇似丹朱。
萧戎搁下笔,她手抚上他眉间,轻轻按揉:“仔细别伤了眼睛。”
“嗯,”他笑笑,嗅着她的体香,心下安定。
“皇上,”郭济透过隔帘低低唤,“太后派人来请,到松鹤斋用膳。”
他眉间微皱,她低笑道:“去就去罢。”
萧戎无法,嘱咐她几句,起身去了。留下郭济给她跑腿,又是抬水又是传膳,忙活半天。孟卿云看得好笑,将他打发出去,自己洗了脸,又借着水面倒映的影子束好发。
没有心思吃东西,在案边替他整理公文,没多久听到外头叽叽人声,须臾郭济探帘而入,行礼道:“孟大人,玉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来了,请您过去。”
“这会才来?”她挑眉。
她一来就撞见初一了,按理说孟卿玉早知道,怎么会放她独自在萧戎这待了将近一个时辰?
郭济略有尴尬,笑道:“早来了,那时孟大人睡着,被皇上寻由打发了。”
她一顿,心里倒是甜蜜起来,笑了笑:“好。”
出了西暖阁,来的人是初一。脸色不大好,对着她完全没有对着救命恩人该有的感激,行礼僵硬:“公子。”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郭济,“奴婢等了好久。”
孟卿云轻轻睨她一眼:“进宫也有几月了,怎地还是管不住嘴?”
初一一颤,默默闭嘴,引着孟卿云去静好堂。
热河行宫风景甚好,一路分花拂柳,惬意非常。到得孟卿玉面前,她正在院子里绣花,架着绷子,纤细手指翻飞,好似蝴蝶蹁跹。
“娘娘,公子来了。”初一禀了一声,孟卿玉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望向她:“哥哥。”
嘴角浅笑,当真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哥哥怎么来了?”
孟卿云笑道:“朝事而已。”
孟卿玉颔首示意明了,邀她坐下,吩咐宫婢倒茶。
“今日多谢哥哥,要不然初一定要被那穆郝纠缠,”她眉间泛上些不屑,“当真是姐弟,行事作风有如蛮夷。”
“以后避开些便是了。”孟卿云笑笑。
孟卿玉一滞,杏眼滴溜溜看着她,撇嘴道:“听说穆郝也曾对琳谙姐姐不规矩过,哥哥真是好脾气,要是我,早处置了他。”
孟卿云眼角微挑,慢条斯理:“口头上占些便宜罢了,何必跟他计较。”
孟卿玉像是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视线忽地落在她腰间,“咦?这是……”不避讳地伸手过来托着看,片刻笑道:“好一对鸳鸯,可是琳谙姐姐送的?”
“就你眼尖,”她轻轻拍开孟卿玉的手,转眼去看绣花绷子,“在绣什么呢?”
孟卿玉抿嘴笑道:“想给戎哥哥做几身常服,哥哥看这样式好不好?”
她粗粗扫了一眼,“好。”压根连纹路都没看清。
她没本事给萧戎做衣裳,别人做的,有什么好不好的?心下微烦,与孟卿玉说了会儿孟府的事,起身离开。
走到半道遇上寻来的萧戎,一身玄色常服,腰间玉扣温润,恰似远行公子,翩然浊世。她不由驻足,弯唇一笑。
婚事越发着紧,进到八月,一切准备就绪,太后和孟二也回来了。
周氏天天烦着孟卿云试喜袍、改衣裳,连她住的院子都要重新布置。孟卿云烦不胜烦,碰上右相几个相邀出城游湖,她便应了。
带着苏历出门时碰上从江府来的人,道是玉妃邀江琳谙进宫,来告诉她一声。
孟卿云眉头一蹙,不想她们两人太过亲近,于是道:“让小姐寻了理由推了。”
下人苦笑:“娘娘亲自派人来接的,小姐不好推辞,已经去了。只是记挂着大人的吩咐,遣奴才来说一声。”
孟卿玉素来爱做些一家祥乐的样子,对江琳谙也多有亲近,此番去了热河月余,回宫后召江琳谙进宫相见也在情理之中。她想了想,也便算了。
与几位大人在城门碰面之后,各家车马前后而行,往城南碧波湖去。那处前朝时不过是个一般大的湖泊,后来开凿引水,与梁渠相通,直下可到江南。湖周遍植柳树,经年不败,名声更甚其他。
大烨官员明令禁止出入,本来他们也没人将禁令放在心上,但因知道孟卿云向来厌恶这些,所以不敢逾越,只从青。楼里找了几个色艺双绝的女子相伴。
一艘游船,几人弹唱,乘着风入水,徐徐往远处去,好不自在。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女子嗓音丝丝缕缕化作绕指柔,缠得人简直移不开眼。
刘敞听得心中蠢动,偶一瞥眼,瞧见孟卿云亦是凤眼微眯,似乎想到什么。于是会心一笑:“孟大人喜欢?”
她笑道:“嗓音一绝。”
“那是自然,”右相笑道,“孟相有所不知,这唱曲儿的小娘子相貌暂且不论,单是歌喉已引得众多王孙公子拜倒裙下。”
恰逢一曲罢了,小娘子闻言笑道:“大人谬赞。”
刘敞讨好的心思不言而喻:“快过来,敬孟大人一杯。”
孟卿云也不推拒,瞧着小娘子到了身边行礼坐下,素手执壶,仅是斟酒的动作就媚得人动了念头。亏得她不是男子,否则也敌不过这小娘子。
“音音敬大人一杯。”言罢一饮而尽,唇边一点水渍,指尖揪着绣帕拭去。
孟卿云却不似别的大人那般爱在她面前阔气,笑了笑,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便作罢。她长得好看,连敷衍喝一口的模样亦是风。流恣意,仿佛给了天大的面子。
但音音在风月场中向来无往而不利,当下面色不大好看。翰林院的许大人见状岔开道:“难得见音音姑娘一面,不若与本官也喝一杯。”
刘敞笑道:“就是,音音姑娘如今架子忒大了,我来了几次都没见到。”
音音掩唇一笑,孟卿云不知其中缘故,笑话刘敞:“怎地,连刘大人年少俊才都吃了闭门羹?”
刘敞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自穆郝皇子来了之后,音音姑娘便闭门不再接客。今日若非两位相国大人的名头,只怕我们还见不到呢。”
音音勾唇一笑,看向孟卿云的眼中是掩不住的自得:“承蒙穆郝皇子厚爱,音音蒲柳之姿,怎敢负情。”
“那今日怎地皇子不在?”孟卿云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也不知他手伤如何。”
刘敞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这音音娘子美则美,但既然让孟卿云不大高兴,便也不好再给她留面子。于是笑道:“大人折了他的手,皇上一句责罚也不曾,看来对着穆郝皇子,实在……”望向脸已然僵住的音音,“实非良人,音音姑娘还是早日另择高枝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