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江夫人抬手像摸她的脸,忽地想起她的身份,只得僵在半空,“这些年,你可还好?”
孟卿云握住她的手,眼眶泛红:“我很好,当初离开,事出突然,没能与父亲、母亲告别,是卿云的错。”
“回来就好。”江元笑笑,“进去说话吧。”
三人久未相见,孟卿云念着他们,总有许多话要说。可莫飘飘还在等着,她不便停留太久。之前是近情情怯,不敢来见他们,如今既然知道他们没有怪她,往后自然长远,也就不急在一时。
说了一会儿话,她又到琳谙闺阁去看了看,方出了江府。
莫飘飘挑了好些喜欢的东西,春月一并买下来,正在等掌柜打包,便见一行人骑马到了店外。莫飘飘面上惊喜,一声“夫君”,蝴蝶一样扑进了赵骏怀里。
下人牵过马缰,萧戎抬目环视一圈,眉梢微顿,看向春月:“夫人呢?”
春月行礼道:“夫人说有事去办,一会儿就回来。”
他眉眼还是沉着,下人们不自觉埋头沉默,大气也不敢喘。赵骏觉出不对劲,望向怀中的娇妻,莫飘飘睁大眼,似是毫不知情。赵骏也只得一笑,先与莫飘飘去看店里的书画,萧戎有些烦躁地朝外头走,不过走了一两步便顿住,瞧着那缓步而来的人。
她今日一身碧色长裙,裙摆及至脚踝,勾勒得身躯曼妙动人,容色又极好,顾盼生辉,恍若画中人。
纵是他看了那么多年,仍是心笙摇曳,方才那点烦躁不安,转瞬消弭不见。
她见着他,微微一惊,步子快了些。可方才黎国国后是直接扑进赵骏怀里的……他心里有些不爽快,索性直接大步上前,等她走近了,一把搂住她的腰,权当是她自己投怀送抱的好了。
孟卿云面上一热,瞪他:“你做什么?”
他不以为意,拥着她往里走:“你去哪儿了?”
“江家,刚才在街上碰见江氏夫妇,所以……”反正她不说暗卫也会说,干脆让他放心。
萧戎步子一顿,她抬眸看他:“怎么了?”
“对不起。”谁知他竟是这么一句。
孟卿云也愣住了,不知怎地心里酸酸的,扯了扯嘴角:“都过去了。”
她知道他是为江琳谙的死道歉,为着当年给她与江琳谙赐婚的缘由道歉,这也算是……替孟卿玉道歉吗?
萧戎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脑海中浮现江琳谙死时她悲恸的样子,自己也觉得难受。好在都过去了,从今往后,他不会再让她有那样的时刻,这天下最好的,他都给她。
“萧夫人,”赵骏携莫飘飘走到他们面前,“多谢你陪飘飘。”
“客气了。”孟卿云笑笑,便感觉环在腰间的手紧了紧,于是仰头看他,笑道:“夫君,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他显然被取悦了,主随客便地让赵骏决定,赵骏只说听闻长安有雅集,想去看看。于是一行人又去了书呆子云集的珍月楼,将近宫门下匙时才回去。
一天没见孩子,孟卿云想得不行,回到景明殿便将乳娘叫来,把好儿抱着哄。萧戎原也跟着来,只是郭济来禀有事,又出去了。
她与乳娘一起帮孩子洗了澡,自己也到浴池清洗。逛了一天,身子乏软,懒懒地倚在玉阶上不肯动,忽地一阵响动,抬起头,才发现宫婢都退出去了。
他贴着她抱着,也是懒懒地不说话,但动手动脚一直没停。
孟卿云嫌他烦了,在他手上打了一下。浓眉一皱,黑眸几分锐利,动作快速地将她双手缚在身后,逼她朝他挺起身子,故意邪气地冲她吹气:“竟敢对夫君动手,反了你了!”
“夫君“两个字他念得格外重,孟卿云皎白的身子透着红晕,咬唇瞪他。
那眼波如水,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萧戎近来颇觉惆怅。
不知是否有了孩子的缘故,孟卿云大半心思都不在他身上,虽也肯哄着他,但到底与从前不同。他吃惯了糖,如今不甜不咸,十分憋屈。
好比现在,她分明在他身前,两颊嫣然,神情似梦,可眼中飘渺不定,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溃败,无奈叹气,松开钳住她的手,安静地抱着她。
“怎么了?”他不闹了,她反倒有些奇怪,努力偏过头来看他。
“我不在长安的日子,就辛苦你了。”他忽然道。
孟卿云猛地转过身,手臂刮过水面,激起一片水花,滴滴答答地顺着她发间流下。她动作太突然,算是砸进他怀里,可顾不得疼痛,漆漆凤眼盯着他:“你要亲征?”
他垂下眼,眼眸亦是黑沉,嘴角弯了弯:“嗯。”鼻尖亲昵地蹭着她,仿佛没有注意到她是如何震惊。
“为什么?”她有些烦躁不安,“拓拔昀虽然不好对付,可是之前顾师弟带兵突袭,也让他有所折损。如今再加上赵骏……胜算极大,你为什么还要去冒险?”
“卿卿……”他低低叫她名字,捧住她的脸,“你冷静点。”
她深吸一口气,白皙的面庞一片红,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
从前出征安国,他去,她不反对,一是因安国弱小,本就不足畏惧,再者他在军中立威,如论是对齐家还是对别的都是一个震慑。可现在根本没有必要,他还要去。拓拔昀不是软柿子,她知道那人的难对付,就算有胜算,她也不愿萧戎有丁点危险。
“你怕什么?”他轻笑,“我能让他父亲败,难道还会败给他?”
“我、我不是……”她抿抿唇,双手环住他,哀哀仰着脸:“不能不去吗?”
这样难得的时刻他自然要珍惜,手臂一用力,将她拉近。没有衣物的阻隔,肌肤相贴,他满足地喟叹一声。
“阿戎……”她软着嗓子求他,他不为所动,许久才轻轻拍着她的雪背,低声道:“卿卿,如果不是因为拓拔昀,我早就带你回到长安,不用分离那么长一段。你怀着孩子,最辛苦艰难的时光,因为他,我没能在你身边。”
她沉默,他语气幽幽,仿佛心疼。
“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不会因为奔波劳累而眼盲,如今夜间视物不清,跌跌撞撞。”
那么久远的事,他还记着……
“卿卿,他既有胆觊觎大烨江山,有胆觊觎你,我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我以为你是雄心壮志,”她眨眼将泪**回去,故意笑他,“原来是记仇。”他拿定主意的事,她再说不过是累了自己,何苦来哉。
萧戎弯唇一笑。
想着他要走,心里就格外缱绻,连带着几日里浅淡的愁绪都顾不得了。她样样顺着他,依着他,两个人好得不成样子。没过几日,赵骏与莫飘飘走了,萧戎整日里是见不完的大臣、忙不完的事,快到四月时,一切准备完毕,亲征漠国。
他走的那日,孟卿云去送,与几年前只能远远隔着不同,这次她名正言顺与他并肩。两人并没多说什么,他跨上高头大马,目光落在她和怀里的孩子身上,好看的嘴角弯起笑,眼睛里都是光。
旗子猎猎作响,他的盔甲泛着天边一线芒光,英俊又威武。修长的手指攥着缰绳,呵一声“驾”,留她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这天晚上她做许多个梦,一时是萧戎抱着她亲热,一时是她孤身一人立在城墙之上,一时是他凯旋而归,一时又是好儿长成了大姑娘,趴在她膝头……等她醒来,都快到正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