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就严重了,”孟随心垂首看着自己白皙细长的手,缓声道:“我若要赶尽杀绝,你还能活到今天么。”
孟卿玉一愣,抿着唇不再说话。
孟随心抬首笑笑:“玉儿,我如今虽然已不是相国,但我的本事,你是明白的。今天不是威胁……”眸光一转,“是警告。我暂且没有对付你的心思,你也别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否则……”
“不放过你,你要怎么对付我?嗯?”孟卿玉恢复常态,甚至理了理衣襟,按压着情绪,“戎哥哥以为你遭受了什么东西,落到失忆这般悲惨的境地,所以容你纵你,但在他心里,我是什么地位,你应该很清楚。”
孟随心眸色一暗,她得意道:“你说,要是他知道你根本没有失忆,会怎么做呢?”越想越觉得可行,孟卿玉眼睛晶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去找萧戎。
孟随心却是极其安静,须臾微微侧脸,笑了笑:“那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这样淡然无谓的语气,倒叫孟卿玉一怔,但又怕这不过是她使的障眼法。
孟随心扬声唤人,宫婢疾步来到她身边,将她扶起。她侧脸对孟卿玉笑了笑:“我说的话,还请玉妃娘娘仔细考虑考虑。”言罢看了宫婢一眼,慢悠悠地出了永安宫。
到得景明殿前,远远瞧见一堆人守在殿门口,走进了才知道拓跋遗来了。宫婢紧张得不行,问她是否要去请萧戎,孟随心默了默,摇头道:“不必,你派人去支会郭济一声就是了。”
进门发现拓跋遗正在厅堂里坐着,愣愣盯着某一处出神。孟随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是绣娘给孩子做的小褂子,于是笑一笑,出声打断她:“皇后娘娘。”
拓跋遗回过神,仍是明月清风般的人儿,丝毫不输当年英气:“不必多礼。”走到孟随心面前,看了看她的脸,“听闻孟姑娘前两日落水,如今可好些了?”
“无碍的。”
“那就好,”拓跋遗笑笑,目光落在她肚子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是个有福的。”
“多谢皇后娘娘吉言。”孟随心请她坐下,宫人上了茶水点心,她方道:“娘娘脸色不大好,可是不舒服?”
“近日事务多,睡得少罢了。”
自与漠国的争端一起,萧戎收回了一半的权,另一半交给太后、孟卿玉共同管理,拓跋遗早不管内宫的事了……孟随心也不拆穿,只是道:“娘娘保重身体。”
拓跋遗应了一声,顿了顿,道:“姑娘落水,皇上连着守了好几日,直到今天方才出了景明殿。他这般劳累,不知身体受不受得住,唉……”
孟随心闻言,面上亦是有了愁色。拓跋遗眼尖地发现,问道:“有什么不妥?”
孟随心叹气:“我醒来的时候,皇上面色青黑,想来是劳累过度……倒头一睡,直直睡到今天才醒来。我已经吩咐下人做些补身子的东西,不然怕他……”
“是了,”拓跋遗低下头,慢声道:“我本应尽皇后的职责,但自你进宫后,皇上再没去过别处……”瞧见孟随心露出惊恐之色,她忙道:“你别怕,我并不是责怪你。”顿了顿,“皇上对你的喜爱,宫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如今虽然尚没有名分,但不过是迟早的事。你照顾他,我更是感激你,孟姑娘,多谢了。”
拓跋遗像是坐不住了,站起来道:“如果皇上再出现什么不对劲,还请孟姑娘告诉我一声,也免得我日夜担忧。”
“娘娘心忧皇上,随心自然知无不言。”
拓跋遗对她笑笑,这才走了。
晚间萧戎过来,宫人果然端了大补的膳食上来,孟随心甚至头一次在饭桌上搭理他,给他添了几次汤。萧戎毕竟年轻,那些大补的汤喝下去,四肢力气充盈,竟仿佛轻松不少,但胸口闷燥,热得他扯开了襟口,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孟随心眉梢微蹙,他即刻愣住,默默地又将襟口拢好。等一顿饭吃好,早是衣裳湿透,热得不成样子。孟随心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外出散步,他亦是一路陪着。
等天色微暗,回到寝殿里,他即刻换衣沐浴。孟随心换了衣裳躺在床上,把郭济叫到床边,轻声问道:“怎么样?”
“易倦易困,并没有别的不妥。”
孟随心点点头,郭济一顿,又道:“今日玉妃娘娘来见过皇上了。”
“哦,”孟随心毫不在意,“说了什么?”
“奴才不知,”郭济倒是信她,什么都肯说,“玉妃娘娘将宫人都遣散了,所以没人听到。不过……后来似乎发生了争吵,玉妃娘娘出来的时候,哭得眼睛都肿了。”
孟随心笑了笑:“我知道了,多谢郭公公。”话音刚落,萧戎从浴池回来,懒声问:“说什么呢?”
郭济想讨他欢心,答道:“姑娘问皇上今日做了什么,忙不忙,累不累。”
萧戎在床边坐下,身上热腾腾的,将寒意尽数驱散:“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是了。”他低笑,“怎么问起旁人来了。”
萧戎却是不动,孟随心已经与他隔开一段距离,还是能感受到那源源不断的热度传来。她面上微热,只觉是他害得,于是皱眉:“傻坐着干什么?”
萧戎忽地抬手按住太阳穴,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孟随心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孟随心双颊酡红,眸若秋水,潋潋地瞪他一眼,像是埋怨,又像是不甘。唇瓣被他吻得红肿,她伸手摸了摸,重新将帐子扯过来遮住他。
萧戎隔着轻纱看她,灯光昏黄,她眉眼口鼻,没有一处不朦胧婉约,细致漂亮。他心中潮流涌动,竟觉自己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几乎把持不住。扯了扯衣襟,他嗓音黯哑:“你先睡吧。”起身又进了浴池。
孟随心缩在锦被里,闭上眼,周身都是他的气息,强势着无孔不入。她心跳得厉害,耳膜砰然,忍不住将手放在胸口,想要压制一些,但只是徒劳。
到底还是躲不过吗?
她心酸又可笑,明明知道他是深渊,是绝路,可她一步一步,还是要走向他。
她根本抗拒不了。
每次想到这一点都觉得绝望,她努力挣扎躲避,但他就是不肯放开,死也要拉着她。她还能怎么办?如果不肯放开,那就一起死吧。
心头一凉,她倒是镇定下来了。手藏在被子地下,轻轻抚着肚子,忽然一阵动静,她眉眼绽开笑容,细细感受。脚步声由远及近,须臾身侧微微一重,熟悉的气息又将她包围。
“怎么了?”萧戎又洗了一次,看她脸上带笑,不由也笑起来:“孩子动了吗?”不待她说话,手已经自顾伸进被子里,拉住她的手,交叠着轻轻感受。
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反抗,她甚是平静温和,甚至低低“嗯”了一声,默许了他的亲近。他神色柔和,轮廓在光影里仿佛一幅画,亲昵地拢着她,在鼻尖上亲了亲:“随心……”
“嗯?”
“随心……”他低笑,“随心……”
孟随心懒得搭理他。
这夜她大发慈悲,没有赶他下去。
半夜忽然惊醒,“萧戎……”
他没有回应。
她却开心不起来,缩在他怀里,半晌又叫:“萧戎……”循环反复,他终于有了一点回应,手臂搂住她的肩,低头在她发上蹭了蹭,呢喃道:“卿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