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随心沉默片刻,“那你把我们带来,是为了什么?”
“陆将军自有陆将军的用处,至于孟姑娘……”他顿了顿,“你应该明白的。”
“我不明白,”她撑起身子,半躺在垫子上:“与戎卿认识的时候,你也在,你明知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后来……后来我也不清楚,是他头脑发热抑或是别的,但从我这里,你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孟姑娘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如何能一语断定呢?”他不以为意,“你先好好休息,等休养好了,咱们再说旁的。”
孟随心无法,亦只能随他去了。
丫鬟婢女倒是尽心,每顿里膳食、药汁都是听了大夫的话,按时送来。孟随心歇了一夜,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方醒,赶路的疲惫也不见了。
泠云自昨日回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的,也不曾来看过孟随心,直到婢女扶着孟随心去庭院里散步,才见到她。
“泠姑娘这是怎么了?”孟随心随口问一句,婢女脸上立时涌出笑意,只是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奴婢不清楚。”
可那样子,分明是知道的。既然不愿说,孟随心也不好多问,更不想去泠云面前自讨没趣。但院子不大,抬头就可以看到对方,好在泠墨并没对她有什么限制,她不过开口说了声,就允婢女陪她出去走了。
不过也不能走太远,只是随意转了转。此时刚过七月,仍是热得时候,庆阳尤其,不过转眼,衣裳汗湿,鬓发都黏在脸上了。孟随心受不住,反观婢女,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丝毫不见狼狈。
“姑娘,咱们回去罢,可别热晕了。”
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两人沿着小道慢慢往回走。
“天色分明都暗下来了,怎地还这么热?”孟随心以手作扇,轻轻扇着。
婢女笑道:“庆阳就是如此,现在不过酉时,起码要过了戌时才凉得下来呢。”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汗,“姑娘过些日子就会习惯了。”
孟随心不置可否,回到居处,却见外头站着十数个人。婢女一愣,让孟随心稍等,自己上前说话,须臾回转,道:“御驾来了,此刻正在里头呢,姑娘,莫不然我们再走走,免得冲撞了。”
孟随心自然应允,但她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寻个假山阴凉地,与婢女一同躲在里头歇息。这时天色又更暗了些,凉风徐徐,终于带了点凉意。她出来前刚喝了药,颇有些安神的作用,不多时便昏昏欲睡,靠在婢女身上阖眼。
婢女一动不敢动,就这么任她靠着。
片晌院子里走出来一个人,与侍卫询问一声,侍卫指了她们的方向,那人便走过来道:“可是孟姑娘?”转过了小山,才发现两人相依的情形:“若雪姐姐,这是……”
孟随心眉梢只是微蹙,并没有醒。
若雪僵着身子,小声道:“姑娘刚睡着呢……你怎么来了?可是你师傅有什么吩咐?”
小太监挠挠头:“君上要见孟姑娘,久不见回,唤我来寻呢。”
孟随心这几日都睡得不好,唯有喝了药之后的那几刻能舒坦些,这下叫她起来,心里有些不忍。但君上还在等着,若是误了时辰,谁都担待不起……若雪略一思量,只得轻唤:“姑娘……姑娘……”
孟随心迷迷糊糊地被叫醒,呢哝着应了一声,若雪道:“君上要见姑娘,还请姑娘随我来。”
她一愣,很快清醒过来:“见我?”
小太监笑道:“是呢,就在厅堂里等着,泠大人和泠姑娘也在,姑娘快去吧。”说着与若雪两人一边一个,将她扶起来。
孟随心愣愣地被架着进了门,带走到大厅门口终于回过神,连忙把头低下。若雪与小太监对视一眼,也放开她,顺手替她理了理皱起来的衣裳,退在她身后。小太监先行进去禀报,“君上,孟姑娘来了。”
“进来吧。”这一声沉沉的,听得孟随心有些怕。
若雪在她身后轻轻一推,孟随心半只脚跨进了门槛,反倒不怯了。低头走到大厅中央,闷着不出声,泠云上前来拉她,笑道:“孟姐姐,快行礼呀。”半扯着她行了个礼,随后对着堂上道:“君上,孟姐姐性子内敛,若有不周的地方,您可不要怪罪。”
“泠云,”泠墨沉着声,“你不要坏了规矩。”
泠云一愣,哼一声,走到旁边去了。
身边没了人,孟随心有些无措,仿佛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一样。她这么软弱不堪的样子,堂上那人看了也只觉好笑,目光与泠墨对视一眼,好歹耐着性子道:“孟姑娘这几日吃住可还习惯?”
孟随心小声道:“甚好。”
那人“嗯”了声,又说:“孟姑娘放心,暂且好生在此处住下,调养好身子。”
“多谢。”她抿了抿唇,问道:“只不知,我须得住到什么时候?”
她的回应总算多了几个字,那人笑了笑:“莫不是有什么不周?”
身后若雪一颤,孟随心忙道:“并不是,实在我在此处人生地不熟,心里惦念着师门,想回去罢了。”
那人缓了缓,道:“孟姑娘师兄、弟皆在庆阳做客,若是想了,让泠墨带你去见见也并无不妥。”
“真的?”她既惊且喜,抬眸看着那人:“你说的可能作数?”
那目光太湛,又软又轻,仿佛七月里飘香的荷塘,一眼望去,满目潋滟。堂上那人一震,她已经转过头,默默转望着泠墨,似乎在问着是否可以。
那样子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委屈。
泠墨忍不住勾出一抹笑,还没回应他,堂上之人已然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孟随心吓了一跳,脚一动便往后缩,偏偏那人手掌伸来,捏住她下颌,强硬地将她脸抬起,不肯让她避开。
“嗯!”她挣了一下,却只是做无用功。
那人太高大,站在她面前俯视而来,巨大的压力压得她难受。愤怒地朝他瞪去,别的尚且看不清,唯有那双眸子,如同泛着利光,惊得她一软,再也没法挣扎。
“孟、随、心?”他一字一字地说着她的名字,似乎起了点兴趣,“你和长安孟家,是什么关系?”
“君上也发觉了?”泠墨倒是没想到,拓拔昀闻言转目过来看着他,他接着道:“臣下在随州时偶然遇见孟姑娘,亦是发觉她与孟相很是相像。”猜着说不定她与孟家有什么干系,所以一直都有留意。
拓拔昀又回头过来看她,孟随心扯着他的手,小脸涨得通红,眸子却是越发晶亮。拓拔昀勾了勾唇,松开手,她连忙往后退,直退到若雪身后,揉着下巴道:“长安孟家?我没听说过。”脸颊气鼓鼓的,又气又怕地看着他,“我自小在师门长大,没听过你说的那个孟家。”
“哦?”他挑眉,孟随心揪住若雪的袖子,“我真的不知道。”
她面上倒没有说谎的迹象,拓拔昀笑笑:“没听过便没听过罢,是寡人唐突了,孟姑娘莫要介怀。”一挑眉,若雪即刻躬身退下,留孟随心手足无措。他缓缓走上前,她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站着。
拓拔昀又仔细看了看她,方道:“孟姑娘先将养着,待过些日子,寡人再来看你。”说完望了泠墨一眼,泠墨与泠云忙跟上前,随着他一同出去了。
孟随心满身大汗,虚脱般倒坐进椅子里。转眼泠云回来,却是一脸冷冰冰的样子,冷嘲热讽:“果然样子好看的人,走到哪里都有人爱着护着,恨不能当宝贝一样捧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