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耳膜里咚咚咚都是心跳声,看着她容颜明媚如花,一时间心荡神驰,手臂一紧,牢牢将她箍在怀里。孟随心闷哼一声,脸颊被盔甲冰得皱眉,但他的欢喜又是那么真心实意,让她不禁动容。
她不该这样的,这是要与她共度一生的良人,是她青梅竹马的师兄,是小时候待她无微不至的人……可她手脚僵硬,想推开他,又狠不下心。
“随心……”他喃喃唤着,一遍又一遍,手紧得勒痛了她,孟随心蹙眉,小声叫:“师兄?”
陆风怕吓着她,忙松开,笑了笑:“我失态了。”他眼里都是泪光,充满了感恩和欢喜。
孟随心笑笑示意他不用在意,身子往后微仰,转手去端桌上的茶。门上轻响,小丫鬟道:“将军,苏苏姐姐请您过去一趟。”
陆风眼睛里都是她,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我过去看看。”
“好。”她连连点头,等到陆风出了门,长舒一口气。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总算平复一些。没过多久丫鬟带着几个婆子来,一进门就给她量身,孟随心被逼着抬起手,艰难地侧过脸看向小丫鬟:“师、师兄呢?这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捂嘴笑道:“是将军命奴婢带来为您量身,赶着置办嫁衣呢。”
动作那么快?她才刚说了来意,怎地转头绣娘就来了?心上闷闷的,并没有预想的欢喜。
身前站着的婆子见状笑道:“小娘子,成亲是好事,怎地愁眉苦脸?要开开心心,不然以后会不好的。”
孟随心闻言扯出个笑,低下头不再说话。
好在房里好多人进进出出,但陆风却没有再来。他动作实在太快了,外头人来人往,已经在装饰新房,下午才量的身,隔天早上嫁衣就送到房里。
孟随心穿上在屋子里转了转,一众丫鬟婆子同声夸赞。随后将她推在妆台前坐下,发髻散开,认真地梳着。她原就美貌,此时凤冠霞帔,更是装点得她光彩照人。
忽地身边一凉,众人垂首推开,她头上压着重重的首饰,只能从镜子里头往后看:“你怎么来了?”微微一动,鬓边流苏颤动,越发衬得她没眸如点漆,唇似流珠。
戎卿一时也看呆了,许久弯了弯唇,轻声道:“来看看你。”
她并没有从他的声音里听到“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惆怅,凤眼微眯:“有什么好看的!”表情凶狠,偏生他还能笑:“自然是好看的。”
顿了顿,“随心,明日我就要离开了。”
她鼻尖发酸,冷声道:“一路走好。”
戎卿含笑,不再多言。
他走之后,丫鬟婆子们又围上来,替她描眉傅粉。孟随心终于觉出不对劲,半是挣扎:“试试衣裳便是了,其它不用……”
“新娘子说什么胡话,”婆子笑道,“今儿便成亲,当然要做全了。”
“今天?”孟随心吓得僵住,婆子道:“将军说,姑娘是来寻他成亲的,不忍姑娘失望,所以命咱们手脚麻利地筹备好一切。怎地,姑娘不是这么想的?”
她是说过想成亲,可也没有这么想啊!
可婆子哪里管她怎么想,趁她发愣,麻利地打点好妆容,从托盘上扯过四角垂着流苏的大红盖头,径直盖在她头上。眼前一蒙,孟随心慌张地要扯下,双手被人拉住,不肯让她动。
她声音发颤,扯住服侍自己的小丫鬟:“我、我师弟呢?你去叫他来!”
小丫鬟安抚地握住她的手:“顾公子在大厅帮忙呢,今儿是不方便见了,明天唤他来可好?”
孟随心还要再说什么,身侧的婆子慢声道:“姑娘年岁不小了,拖不得的,将军那么急,也是为了姑娘着想。”这话一出,她再也没法动弹。
是啊,求仁得仁,她千里迢迢而来,不就是为了与师兄成亲么。嫁做人妻,生儿育女,如这世上所有的姑娘一样,平淡一生。她心里再害怕,再恐慌,也没办法改变。师兄是她的姻缘,她应该坦然迎接,而不是畏首畏尾。
应当是许久不见的缘故,才会有些生疏和害怕,等到成了亲,相处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好的。
她慢慢安抚自己,手脚却越发冰凉。呆呆坐着,等到被人搀扶起来,脚一软,险些瘫软下去。
小丫鬟以为她是饿的,偷偷递了馒头给她吃,几个粗壮的婆子几乎是架着她往前。孟随心迷迷糊糊地,等到醒过神,手里被人塞进红绸子,已经跪下。
司仪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尖利,她四肢僵硬,没有办法动弹。身旁的喜娘便扶着她动,下跪、起身、下跪……如此反复,最后带离喜堂,到新房休息。
她坐在床沿,整个人失了力气,软软靠在床柱上。喜娘在耳边道:“将军将人都拦下了,不会有人进来闹新房,夫人不必担心。”
孟随心喉咙干痛,抿了抿唇,“我、我师弟呢?”
喜娘笑起来:“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不想着将军,怎地想起师弟去了?”从盖头地下递进来吃食给她,“夫人放心,都在外头呢,一会儿将军就来了。”
孟随心接过酒杯,小小抿了一口,又递还出去。盖头罩得人闷闷的,她想扯下来,但手一动,就被喜娘拉住:“盖头只能新郎官来揭,夫人不要坏了规矩。”
她只能安分坐着。
好在没过多久,传来开门声,几个守着她的下人行了礼,鱼贯退出。孟随心双手搁在腿上,手指相互缠绕,手心里都是汗。
眼底出现一双皂靴,她咽了口唾沫:“师兄……”
师兄沉沉“嗯”了声,再没旁的话。
她呼吸急促,“我觉得……是不是太快了?我们还没有禀明师尊,若要成亲,应当师尊为高堂……”手上一紧,被他握住,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嫁衣也穿了,堂也拜了,他们如今已是夫妻,难道还要说服他,回紫云山再办一场吗?
她不明所以,被他这一下吓得怯怯地往后缩,谁知脑后一紧,又被他强行压上前。
“咻”的一声轻响,蜡烛熄灭,眼前骤然黑下来。她后背一痛,被他压在床板上。偶一松开她的唇瓣喘气,手掌利落地抽来盖头,复又狠狠亲下来。
他是下了大力气,她疼得眉头皱起,幸而对于他的亲近,没有了昨日的抗拒,果然只要有时间,一切都是可以习惯的。
昏昏沉沉如小舟起伏,她时梦时醒,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力竭睡去。因着太累,梦中很是安宁祥和,一觉直到自然醒来,曦光透过帐子照在她脸上,睫毛颤动。
两人是相拥的姿势,她眼前是他的胸膛,随着呼吸有略微起伏。靠得很近,似乎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伸出手,指尖在他肌肤上轻轻扫过,他忽地一动,牢牢握住她的手。
“醒了?”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沙哑粗噶。
她脸不由一红,别扭着不肯抬头看他,闷闷“嗯”了声。他低笑,低头下来亲她,她忙闭上眼,怯怯地任他吻着,唇齿交融,他的手又不规矩起来。
孟随心手放在身前,掌心触到他的胸膛,暖暖热热。忽地右手扫过一样东西,她一怔,手又重新抚上去。错开他的唇,低头一看,指尖上点点血迹。光线稍暗,她微微凝目,辨认出是他胸口一道伤疤,此刻疤痕裂了些,渗出几点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