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赵岚女士执意留许佑安在家里喝茶,但碍于许佑安去意已决,她又执意要我拖着我残破的双脚送许佑安下楼去。
许佑安的车停在他妈妈同事家楼下,我们一路并肩走着,半晌无言。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附中校服的学生,正举着手机和女朋友打电话。他是这么说的:“宝贝,我妈非逼着我和她一块逛街,我现在在王府井呢,人太多了听不清楚,回来给你打,乖……嗯,我也爱你。”
我风中凌乱地想道,现在的青年人,思想真是前卫,这恐怕就是电视上总说的“身未动,心已远”。
许佑安也听见了,还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那小子两眼。然后感慨良多地说,“走了七年,再回来,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虽然还是那些人那些景色,可是自己不在里面了。”
我偏过头去看他,他的背后疏影横斜,映着万家灯火,相比之下,他的身影显得落寞些许。我在想,许佑安这样突如其来的感喟,究竟是真的还是单纯地想要戏弄我,于是确保稳妥起见,我十分迂回地说,“咱们还是朋友啊。”
显然他认为我没有抓住他想表达的重点,抬起头来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天上的月亮。我想他不能是对我,因为我没招他。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可能是对着月亮撒气,因为月亮更没招他。
顿了顿,许佑安说,“朋友……实在是既稳妥又危险的关系。”
我说:“什么?”许佑安这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说出的话让人气得牙痒痒,正经起来的时候,又是如此难以理解。
他说:“对不起,我忘了我在跟你说话。”
我说:“然后呢?”
他说:“然后我不小心说出了超越你智商范围的话。”
然后,我决定不再与之交谈。
走到目的地后,我目送他上车。
许佑安摇下车窗问我,“最近实习怎么样?”
我点点头,为了万无一失所以没有开口。
他系好安全带,转过头来问我:“你上次说的那个总监……”
我仰起头,十分炫耀地对他说:“上次说的那个总监,现在可是我男朋友。”
许佑安明显怔了怔,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没有发出声音。旋即对我露出微笑,才柔声道,“挺好的,连你都有人要了,阿姨也可以少操点心了。”然后揉了揉我的头发,关上车窗绝尘而去。
而我独自站在原地,忧愁地想,为什么这样一件人人称羡的事情,又能被许佑安倒打一耙,趁机挤兑我于无形之中。
后来我才发现,比起许佑安对我的嘲讽,更加棘手并且更加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早来到公司,苏铭就执意要将我扶到我的办公桌前,我几经推辞都没有令他回心转意。无奈下,只得低着头,乖乖地被他搀到座位上。
苏铭走后,组长让我将前两天拟的招聘启事排版做成小样。这着实令我一个头两个大,在学校的时候,全班同学都知道,我的雷区就是排版。我绝对是那种连艺术字都做不好的人。当我愤懑地开启电脑之后,奇怪地发现我的鼠标竟然放在电脑的左侧。我想这一定是昨晚下班的时候,苏铭胡乱帮我收拾书桌的杰作。
当我端正地摆好鼠标打开ord文档之后,苏铭的内线打来了。他说:“我上午要出去一趟,中午别出去吃饭了,在办公室等我,我带午饭给你。”我说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您放心,一会我就去一趟网络维修部,这件事一定替您办妥。”然后挂了电话。
想到苏铭坐在自己敞亮的办公室里纳闷的样子,我忍不住发出了低声而隐忍的奸笑。
在我做了两个小时的排版并委婉地拖延了两次组长的催促之后,终于还是崩塌了。
我打开msn,四处搜寻一个能够在极短时间内为我做好版面的人。最终,我的目光锁定在了许佑安的名字上。
我发了一个窗口抖动,他很快就回复我。
我试探性地问他在忙吗,他说还好。短短两个字却给了我极大的动力。我说:“帮我排个版呗。”
许佑安又是铿锵有力的二字,“酬劳。”
我发送了一个哭的表情,说:“晚上请你吃饭。”
他在赤裸裸的美食诱惑下总算略有动摇,“把文档和格式发给我。”
我生怕他反悔,一鼓作气把所有东西都丢给他。事实证明许佑安虽然做了一个教有钱人怎么变得更抠的理财规划师,但是如果他在计算机领域稍展拳脚的话,也一定能够有所建树。不到十分钟,他就把完成的样本传给我。接踵而至的,还有这样一段生硬的勒索。
“下午五点半,我到你公司楼下接你,地址告诉我。”
我哭笑不得,“我不会抵赖的,你放心吧,直接吃饭的地方见。”
“也好,那五点半,拿坡里餐厅。”
我盯着“拿坡里”这三个字愣了半天神,终于想起来,那是苏铭第一次约我吃饭的地方。
刚想至此,突然一个纸袋在我面前横空出世。我循着轨迹抬头望去,看见苏铭似笑非笑的脸。他说:“我给你买了一客意面,本来想打电话问你吃什么的,可是你没接,我就自己决定了。”
我翻出手机,果然有两通未接来电。我问苏铭:“你和曹操什么关系?”
苏铭愣了愣,“没有关系,”然后他俯下身来在耳边吹气如兰地说:“我只和你有关系。”
我一边揉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边目送着他在说完这样一席肉麻话后淡定离开。常言有道,说曹操曹操就到,眼见苏铭的速度比曹操还要快,我就不信他和曹操没关系。虽然他姓苏,曹操姓曹,但他是曹操的旁系后人也说不定。
可事实上,苏铭的亲戚另有其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