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站在门口,单手扶着门框,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忽然呵呵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在怀疑我对王爷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苏晓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是怎么看出她的想法的,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的摇摇头,“你要是敢,我就阉了你。”
“夫人这样偏心,我会伤心的呢。”
苏晓白了他一眼,“少来,还不去叫车。”
“遵命。”他笑,背光的眉眼在晨曦温婉的光线里温和而亲昵,两个指头在唇上一点,朝她这边抛了过来,眨了眨眼睛。
苏晓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把他抛过来的飞吻又挡了回去,他也不跟她计较,笑着转身去了。她则出门来,叫了大大小小把房间整理好,又吩咐莲心给李胤做点营养的早饭。刚才看到他的身子才发现他又瘦了好多,怪叫人心疼的。
都安排好了之后,她才出了门,暮雪已经加好了车,在车窗里面向她招手了,苏晓上了车,也许是暮雪吩咐了车夫,马车很快就到了医馆,半个时辰的路,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在车上他什么都没和苏晓说,一直跟她玩笑着,但是苏晓心里清楚,医馆大约是出了什么大事。只是他不想让她太担心,才没有说出来。
下了马车,果然医馆前面聚集了大批的人,都在围着看什么热闹,吵吵嚷嚷的,苏晓要围上去,被暮雪拦住,他拉着她,绕到医馆的后门,叩了几下门。
来开门的正是楚君,他见他们两个人一齐在门口出现,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也不跟他们说话,转身去做他的事了。暮雪也没多说什么,拉着苏晓进门去,拉住一个医馆的工作人员问了问祝维摩在哪里。
那个工作人员说,祝维摩现在和其他的医院都在西面的仁心阁里会面。苏晓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然也不会召集所有人一起开大会。
她是这个医馆的馆主,他们开会却都不叫她,苏晓呼了一口气,看来医馆还是得多来的。她和暮雪一起去了仁心阁,大厅的房门紧闭,严肃而又安静。暮雪要上去敲门,她走在他前面,先他一步,伸手叩了几下门扉,对里面说,“我是苏晓。”
没隔多久,房门就开了,苏晓一眼就看见祝维摩穿一身清冷的深白,眉目若流云般轻淡,木轮车停在大厅中央。旁边的两排木圈椅上,医员们都到齐了,楚君也先他们一步到了,这会儿正看向她这边,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的冷若利剑,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刺穿一样。苏晓心想,不就是跟他在空间里面闹了点小矛盾,他至于这样恨她么。
除了楚君,别的医员也都齐刷刷的看着她,苏晓心跳开始加速。她强迫自己淡定,不要慌,泰然自若的走进去。祝维摩见她进来,也不与她对视,一直看向前面的空气,她走近了,他就让开一个位置,让她站到房间的中央去,自己退在一旁,还是不看她。
楚君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唇上勾起一丝冷笑。
苏晓站定后,暮雪也进来,找了个位置坐下,跟对面的千吉陌打了个招呼,四座都在等着苏晓发言。
她还搞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神瞥向祝维摩,希望他能替她解围。他则仍是不看她,一副淡得像是没有放盐的汤的表情。
苏晓本来就很火,昨天他和暮儿……这会儿他又做出这么一副表情来,她实在忍不了,醋意和恼意一起上来,开口就苛责起他来,“医馆有事,照理该先通知我这个馆主,你这样是叫我失信于大家,要我怎么自处?”
“是我失策,见谅。”祝维摩淡淡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墨色生冷,叫她心底都是寒的。他的道歉听起来很真,但却叫她觉得他是在和她拉开距离,就好像对一个陌生人那样礼貌谦恭。她心里更生气起来,最苦恼的是,这一切原本是她挑起的,他这样对她,她根本不能有什么怨言,这才是最让人心烦意乱的。
祝维摩用清淡的语气,把医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是有一个病人,在医馆看诊的时候去世了,病人的母亲说是医馆害死了病人,不肯把尸身运走,在医馆门口哭了好久,引来不少围观的群众,如今群情积愤,把医馆为了个水泄不通,再发展下去,很有可能转变成暴力事件,威胁医馆的安全。
死去的病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晓遇见过的那个叫沁儿的小女孩,没想到她还是没能挺过来,这么小的年纪就……
苏晓的眼圈有些泛红,不过当下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她见过沁儿的妈妈,虽然知道她爱女心切,但也绝不是不讲理的人。难道真的是医馆在行医过程中有什么不得当的行为?这种事绝对是零容忍的,连命都不当回事的医员,还有什么资格行医。
“昨夜是哪位医员替沁儿诊治的?”她问,眼睛慢慢的环视了在场所有人。只有宋泽庭一位老先生没有敢与她对视,还似乎有些逃避她的目光的意思。昨晚应该就是他替沁儿医治的,但是他不敢承认,这中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医治不当的行为?
宋泽庭没有承认,倒是千吉陌站起来,无比坦诚的看着苏晓,“是我给那个小姑娘看的病,送来的时候病人已经昏迷,我用听诊器听不到心跳,就向病人的喉管吹气,按压病人心脏实行心脏复苏,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病人还是没有恢复心跳。”
若真的是千吉陌这么说的,她倒是可以理解沁儿的娘为什么要置疑医馆了。千吉陌那一套行医方法都是西方传统,跟中国的医术有很大的差别,就连听诊器这种东西,只怕也没有什么人见过。而且千吉陌说的那一套方法应该是人工呼吸,嘴对嘴吹起,按压胸口这种动作在这个时空的中国人看来,一定是不可理解的。
但她觉得,这件事跟宋泽庭一定有什么关系,她紧紧盯着宋泽庭,问他,“宋老先生,您是这里资历最老的前辈,您的话众人最服,我也最信,您看这事,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况?”
宋泽庭捻了一把白胡子,站起身来,“在座各位的医术,均为炉火纯青,必定不会殃及人命。”
“您的意思就是说,沁儿的娘是无理取闹,嫁祸医馆了?”
一直坐在做角落的椅子上的束唯,竟然出人意料的发话,“俗人不懂医理,或许误会了什么,也不无可能。”
暮雪点头,应和到,“娘亲痛失爱女,必定是一时难以接受的,只要好好的沟通安抚,兴许就能化解矛盾了。”
苏晓也想到让暮雪和她去跟沁儿的娘沟通,暮雪是个很善于交际的人,又爱笑又和善,比这里这些个冷冰冰的男人要好多了。
她转脸过去看向一言不发的祝维摩,问他,“就由我和暮雪去跟沁儿的娘亲说说,你看怎么样?”
“你是馆主,不必问我的意见。”他答她,都没有看她一眼,语气仍是真诚又实在,既没有傲气,也听不出戏谑,像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苏晓就像吃了一记闷拳,有气也找不到地方出,只能憋着,都快内伤了。当着这么多人,她也不好跟他多说什么,只能总结到,“就暂且这么定了,我和暮雪这就出医馆去,各位先回诊室,要是有急病患者上门,不能耽误了治疗。”
她跟暮雪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跟着她后面出了仁心阁。走得稍微远一些了,他跟在后面问她,“你打算怎么和那位母亲说?”
苏晓摇摇头,“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解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说通,毕竟她才刚失去那么可爱的女儿,心里一定是很难过的。”
暮雪啧啧的叹气,“所以说你傻,这种事,别人都避之不及,你反倒积极往自己身上揽。要是说通了还好,要是说不通,这事的责任都在你这里,谁会去怪千吉陌?”
“那你呢?还不是没有推辞,跟着我出来了。”苏晓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含了多少层意思,他都懂得。她的感谢,她的倔强,她的坚强,她的勇气,他都懂得。他上前来,伸手搭在她肩上,“你是我夫人,当然要支持。就是上天入地,我也会跟着你。”
“还说我傻呢,你也不怎么聪明嘛。不过,和人打交道这回事你还是挺在行的,还是由你出马跟沁儿的娘说说,我在旁边打打边鼓。”她叹了好长一口气,“最重要的是……先让沁儿入土为安,别的都可以再说。”
“嗯。”他点头。
两个人还没走到医馆大门口,已经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叫医馆杀人偿命什么的。苏晓听着有些害怕,暮雪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重重的握了握,低头对她暖笑。她也对他笑了笑,叫人打开医馆紧闭的大门,和暮雪并肩走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