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进堂屋时,一个褐衣短衫的男子从屋子里跑出来,方正微黑的脸上挂着汗珠。他看见青婵姐弟二人,脚步一顿,愣了半响,道:“这二位是?”
那妇人面带笑意走过去,站在他旁边,面对着青婵,道:“这是对门那位新买了宅子的姑娘,想来打几张书架。”
男子反应过来,手搓着衣摆,憨笑道:“姑娘,你要个啥样的?木料有什么要求?急着要不?”
青婵看了眼旁边的青离,轻声问:“小离,你想要什么样的?和这位师傅说说。”
男子听了,就把目光投向青离,见他身着书案院学子的服饰,眼神中有了些微变化,对这单生意更为慎重了。
听见姐姐的询问,低头沉吟半响,又抬起头,道:“样式简单点就行,木料什么的没什么要求。”
“木料还是用好的吧,不招虫蛀的木料最好。”青婵听了他的话,又补充道。
“行,要是不急着要的话过几天来拿吧!”男子咧嘴笑道,头一回见这么爽快的客户,心里也高兴。
那妇人眼珠一转,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叶。”青婵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叶姑娘,我这儿定制家具还得留下订金的。”那妇人瞅她一眼,嘴里说道。
青婵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大娘,还怕我不给?”
“那倒不是,不是怕叶姑娘忘了吗?”那妇人面上讪讪笑着,嘴里连忙道。
青婵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她,眼神却看向男子,询问,“两张书架二两银子可够?”
“够的。”男子憨笑点头道。
那妇人皱着眉眼神不满地扫向他,暗中掐他一把,又重新挂上笑,道:“姑娘,这要看用什么木料了,若是用上好的花梨木则少了点。”
青婵微微蹙眉,又掏出一两来,“这下可够了?”
“够了,够了。”那妇人无视丈夫不赞同的眼神,眉开眼笑地一把接下道。
青婵见事情定下了,就带着青离告辞离开,只说做好了到她家里说一声搬过来便是。
那妇人见生意成了,青婵付银子又爽快,便乐不可支地要去送他们。
她在前头开了院门,见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裙苗条的身影从门口过去,认出来是那寡妇方家娘子,双目一瞪,破口骂道:“晦气,一大早就看见这么个扫把星。”
青婵也瞧见方家娘子,正欲出声打招呼,却听见那妇人毫不客气的大骂。心中升起一股烦闷,对那妇人生出许多不满来。
方家娘子离得不远,加上那妇人嗓门极大,见她脚步一顿,背影一僵,缓缓转过来,眼中闪着怒气。
那妇人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虚,嘴上嚷嚷道:“我说错了吗?你克死了丈夫和婆婆,难道还不让人说?”
方家娘子面上变了几遍,闪过一丝悲戚,又瞪向那妇人,质问:“与你何干?”
“怎么与我没关系?你克死自家丈夫不说,还想来勾引我家男人,我不能骂你?”那妇人面上一片得色,自觉捏住她的把柄,腰杆挺直了,厉声道。
方家娘子气的直打颤,上前几步指着她,颤声道:“你胡说,卢氏我一直看在互为邻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份上,你说的话我全都不理会。可是你怎么能污蔑我的清白?你又置刘三哥于何地?”
那男子听见院子外头的吵闹声,急忙跑过来,听见这话,一把拉过卢氏,急急道:“你这是干什么?把我们扯上关系干什么?”
“你天天去给她送东西当我不知道啊?”卢氏斜了他一眼,冷哼道。
刘三面上一急,瞅了眼不可置信看着卢氏的方家娘子,尴尬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多次,只是邻里间帮些小忙,你怎么还不依不饶起来?”
又朝着方家娘子面带愧色道:“妹子,对不住了,是孩子他娘不会说话,你别见怪。”
方家娘子气得涨红了脸,又想到刘三确实帮过不少忙,只能忍气吞声朝前走了。
后面卢氏却还叫道:“你跑什么?莫不是做了却不敢承认?”
青婵一直在旁听得直皱眉,看着就知这卢氏是不好相与的,眼前所见愈发证明了她心中的猜想。
耳边卢氏嘴里又骂出更为难听的话来,她看着旁边的青离,怕他被影响,连忙告辞离开回了自家院子。
进了屋子,青离愈发清俊的面容上有一丝困惑,他问向青婵:“隔壁那家主人真是这样的人?勾引人家丈夫?”
青婵微微蹙眉,心中叹气,那卢氏的话还是对他有些影响啊!抬头看他,语重心长道:“切不可听信人家的片面之词,这事也不该是你操心的。”
又道:“方家娘子人是不错的,只是家里略贫寒了些。我还买了好些种鸡蛋可以孵小鸡的,都放在她那儿让她帮我看着,等孵出来了,我再去拿过来养在院子里。”
青离听了,注意力放在青婵说的小鸡上,喜道:“什么时候能孵出来?”
“不知道呢,不过你在书院念书,想来也是见不着的。”青婵抿嘴轻笑。
“这样啊!”青离丧气的垂下脑袋。
姐弟俩一阵闲话下来,便到响午了,青婵做了午饭吃了,又带着青离去了包子铺。
晚间回来早早歇息,第二日一早,青离便起身收拾了书籍衣物等与远志二人由着李叔送去了书院。
好些日子不见的弟弟这么快就回了书院,青婵心里空落落的,只得给自个儿找点儿事做打发时间。
早上起来在院子里跑步,再练会儿字,再去后院菜园子里给长出来的绿油油的蔬菜浇水,有时还去清韵书斋和如意绣坊瞧瞧,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等到梨花落尽,梨树长出翠绿的叶子时,已经临近三月份了。
这期间青婵去过几回隔壁方家,方家娘子因那回被她瞧见,见着她也颇有些不自在。
青婵边笑着说相信她的人品是不会如卢氏所说那样,方家娘子这才放下心里的包袱与她坦承相交。
此后也会时不时上门来找着青婵一起刺绣,有几回周氏瞧见,拉过青婵,纳闷道:“她可是从不轻易上人家门的?今儿怎么上你家了?”
青婵听了却笑而不语。
这日,方家娘子面带喜意地上门来,对青婵说道:“小婵,鸡蛋破壳了。”
说罢,便带着青婵去她家一瞧。
青婵看着湿漉漉的黄色的小鸡从鸡蛋壳里钻出来,也面带喜意道:“什么时候才能全部破壳出来?”
方家娘子笑道:“估计就在这两天,到时候我给你送过去。”
青婵面上浮现一抹浅笑,道谢道:“谢过婶子了。”
……
百里外,城东孙府。
清幽宁静的后花园子里一簇簇的迎春花飘散着扑鼻的芳香,花丛中间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小径尽头是一座檐角呈弧线形翘起的凉亭。
凉亭里石桌前的石凳上坐着一位身着柳绿色轻纱衣裙的貌美女子,她桃红色的腮边浮现媚人的轻笑,眼角微微上挑,声音如黄莺,“那边这几天又在闹腾什么?”
一旁低着头的丫鬟往四周一看,附在那女子的耳边轻声道:“听春樱说六小姐好像是昨日接见了什么人?还屏蔽做人,似是不愿让人知道。”
“哦?何人?”女子浅笑盈盈,颇感兴趣地问道。眸光无意间流转,投在鹅卵石小径两旁低垂枝条的迎春花上。
丫鬟摇头道:“这个却不曾叫人瞧见。”
“查下去,叫人查查门房处有哪些外人进来,目的又是为何?”女子眼眸深处掠过一丝精光,继而笑道,“找不出她的把柄也就算了,我就不信还找不出她那尽惹笑话的女儿的把柄。”
“可是怜姨娘……”那丫鬟低着头抬眼看那女子一眼,迟疑道。
“何事?你就说便是。”怜姨娘伸出精致的涂着鲜亮颜色的指甲划过石桌面,弄出些微声响,瞧了那丫鬟一眼,笑着开口道。
那丫鬟鼓足勇气,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怜姨娘,您让我找人监视叶青婵有何用?她又不是府里的人,于您构不成威胁啊?”
怜姨娘目光幽幽地看向远方,良久后轻笑,恍若天人,“她很像一个人。”
想起那日她偷偷在如意绣坊门口静待她出现,瞥见她的容貌时的吃惊,但那浑身散发的气质,怜姨娘心里却又多了几分不确定来。
“谁?”那丫鬟追问。
“碧儿,我可是这些日子对你太好了,以至于你忘了尊卑?”怜姨娘眼神一变,目带厉色,面上却笑意不减。
碧儿见主子面上虽带笑,语气却森寒无比,她吓得一抖,眼中带着几分恐惧,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怜姨娘饶命,奴婢不敢放肆,只是过于好奇的缘故。
怜姨娘神色不变,看着那不停求饶的丫鬟半响,方才缓缓开口道:“你起来吧,下不为例。还有,你要记住,有些事不是你能好奇的。”
“是,是,怜姨娘,奴婢会注意的,再也不敢多问了。”碧儿颤抖着身子站起来,白嫩的脸上犹带着几分害怕。
怜姨娘站起身来,优雅地转过身去,纤长的背影对着她,叹口气,“找个时间和她见上一面吧!”
和谁?碧儿心里有些疑惑,却不敢多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