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靖宇将齐澈招过来,详细地将这些年来简皇后做过的事情一一讲给他听,有些他有证据,有些只是怀疑,究竟是不是她做的,还需要齐澈审问求证。
齐澈越听越吃惊。虽然他也明白后宫是个什么地方,可是皇后的风评一直很好,这么多年来,虽然没有孩子,却深得百官敬重,想不到她竟然在背后谋划了这么多事情。难怪皇上这么多年来从不与她亲近呢?面对这样的女人,即便美貌如花,又如何亲近得起来?
他忽然感叹,一个男人一生能找到一个真正值得自己爱的女人是多么不容易啊!高门大院里的女人,与后宫的女人本质上又有何不同呢?他这一生能娶到明慧那样如阳光一般磊落的女子,或许是自己修了几生几世的福气吧!
同僚们一方面羡慕自己娶了公主青云直上,一方面又讥讽他娶了公主以后连个侍妾都不敢收,他们哪里知道他的幸福。一个男人能拥有像皇贵妃那样一个聪明美貌而又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女人,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他知道很多人私下议论皇上这个皇帝当得憋屈,三宫六院不过是个摆设,这么多年来膝下只有一个儿子都不敢宠幸别的女人,然而他们焉知那不是一种幸福?皇上有了皇贵妃,就已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了,他还要那些庸脂俗粉做什么?平白脏了自己...
都这样了,皇贵妃竟然还想放过简氏一族,谁说皇贵妃肚量小的?若她真的度量小,又怎么会有这些年的丰功伟绩?齐澈摇摇头,天性的善良与伪装的贤惠就是不一样啊!反正他只要负责将事情审问清楚就好,该怎么判,还是看皇上的意思,就不劳他操心了...
齐澈刚出宫,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他怔了一下,缓缓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站在一旁的侍从掀开帘子,恭敬地说:"大人,请上车——"
齐澈轻盈的跳上马车,看着静坐于马车内的妻子,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刚刚进宫看过母妃和皇贵妃了?"
"父皇跟你说了什么?"明慧不答反问。
"慧儿,你好像很担心废后...你不是皇贵妃养大的么?"齐澈万分不解,为何明慧这幅表情呢?简皇后倒台,皇贵妃晋封为新皇后,对他们来说不是更有利?
"我也不想管的..."明慧轻轻靠到他身上,长叹一声,"可是,母妃从来没有求过我什么..."
"母妃?母妃不是向来跟皇贵妃交好?"齐澈蹙眉。
"可是母妃身上也有一半的简氏的血液...我外祖父去世得早,外祖母又只有母妃一个女儿,若不是舅公扶持,我母妃不一定能平安长大..."明慧也是第一次听母妃说起这些,所以,她无法拒绝母妃的要求。
"要让我手下留情?"齐澈挑挑眉,他虽然是主审,但这么大的案件他哪里能自己做主?一切还不都得看皇上的意思?更何况...
齐澈想起简皇后曾经利用年幼的明慧和单纯的柳淑妃谋害皇贵妃,就恨不得灭了简氏一门。如果不是皇上和皇贵妃信任她们母女,这些脏水绝对会泼到她们身上,可是,这两个笨女人竟然还想为她求情?
"有罪的,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但简氏一门那么多人,绝大部分都是无辜的吧?"明慧想,也只能如此了。简皇后虽然是她的表姨母,又向来很照顾她们母女,但她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了,谁的命不是命呢?
齐澈轻声道:"皇贵妃也是这个意思,不过皇上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明慧讶然,随即想到:"难道皇后还做了什么事犯到父皇了忌讳了?不过只要我师傅不计较,应该就有转寰的余地。"
"那要审问了才知道,不过皇上已经掌握了很多事情...慧儿,太子出生的时候,皇贵妃难产,你还记得么?"齐澈看在明慧和柳淑妃的份儿上,决定先弄清楚这件事情再作决定。但无论如何,他始终认为律法必须凌驾于人情之上,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不能因为是皇亲国戚就有所不同。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明慧一边回忆一边说:"当然记得,那个时候我都九岁了。记得那一年九月父皇被围困在江南,师傅心里担心着急,便想催产生下太子好去江南营救父皇,但是当时凌霄阁的几位长老和王府御医都不同意,所以师傅偷偷开了药方给我,让我拿给母妃。母妃偷偷抓了药,亲自熬好装在一个小葫芦里面,让我给师傅请安的时候偷偷带过去。还来师傅难产了,我和母妃都好害怕,也很后悔,好在师傅最后还是醒过来了,太子也平安..."等她说完了才想起来,齐澈没事问这个做什么?
"药方到了你手里给其他人看过吗?是母妃亲自去抓的药?"齐澈追问道。
明慧越发觉察出问题严重。"你为什么问这个?"难道师傅当时喝的那副药有问题?
"你先告诉我。"齐澈认真地看着她。
"因为要瞒着大家,所以不能在王府药房里抓药,可是我母妃怎么出得去王府?母妃自然是让自己的亲信侍女出去抓的药。难道那次师傅难产是因为药有问题?"明慧满脸震惊,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和母妃不是嫌疑最大。
齐澈点点头,又问:"你母妃那个亲信侍女是不是叫青梅?"
"你怎么知道的?"如果不是齐澈提起,明慧都要忘了那个人了。
"现在皇上找到了那个侍女,据她交代,当年那副药不是她亲手抓的,而是皇后派人给她的..."齐澈看明慧变了脸色,温柔地揽着她的肩,轻声道,"你还要我对简氏一族手下留情么?"
明慧闭上眼睛靠着齐澈,沉默了许久。她将袖口捏在手心里,紧紧地握着,指节因为失血而泛白。齐澈抓住她的手,将她几乎僵硬的手指一个一个慢慢打开,叹息道:"只能说好人有好报,皇上和皇贵妃一直很信任你们母女,从未怀疑过,直接就想到了废后,不然..."
过了许久明慧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叹道:"母妃总跟我说凡事须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就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坏到那个地步?母妃对她简直比亲姐姐还好...而且,那个时候父皇在江南那么危险,还等着我师傅去营救呢,她就是妒忌争宠也要分时候吧?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告诉母妃,免得她知道了难过..."
齐澈摇摇头。他早看出来了,皇上有意要将废后的事情公诸于众,这样,才不会有人说他抛弃糟糠之妻,说他容不下贫贱血亲。然后,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皇贵妃立为皇后了。
至于柳淑妃...
齐澈暗自叹息,柳淑妃常年跟在皇后身边,对她做过的事情怎会一点都不知道?只不过她处于这样尴尬的位置,也只能装做不知道罢了。其实简皇后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表面上是贤德美名天下传,却原来是累累罪行罄竹难书。如今受她利用连累的人竟然还要为简氏一门求情,令人感叹。她根本就是罪有应得,连累家族也是自找的...
皇帝一声令下,齐澈就开始了审讯。
也许是遭受的打击太大,简淑宁情绪很低靡,神情恍惚,齐澈审讯的时候一句话往往需要问很多遍。毕竟她的身份是废后,又不好用刑。齐澈原本也是个有耐心的人,但三天审问下来,也有些抓狂。他心里很怀疑她是故意的,故意拖延时间,可以思虑算计得更加清楚些。然而,从她的神情和眼神中又看不出什么来。
皇帝每天都要询问审讯的进展,齐澈据实以报。
原靖宇眯着眼睛望着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他们的过往,但最后却给齐澈支了一招。
第四天审问的时候,简淑宁依旧是一副黯然沉默的老样子,然而齐澈明显也不太着急了,没问几句话就说今天的审讯到此为止,明日继续。
冯文宣不解地问齐澈为何不抓紧时间审问,齐澈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淡然答道:"急什么?皇上正在为难如何处置简氏一门呢,再拖个几个月,让那些人在牢里死的死,病的病,省得咱们为难。"
冯文宣是个人精,一听就懂,于是笑着附和道:"这样也好,那些人自己受不了那个苦死在牢里了,也不关咱们的事,对...呵呵,也好有个交代..."
两人走出大堂,对视一眼,笑了笑,随即又一起叹了口气。
从第七日开始,简淑宁的情况就明显好转,对齐澈的审问配合多了。她似乎也明白自己再狡辩也没有用了,齐澈问起时,只要是她做的便老老实实都承认了。从二十年前皇贵妃嫁进裕阳王府开始,直到去年偷取奏折、散播谣言,凡是齐澈掌握了一丁点证据的事情,她都认了。而且,她说所有事情都是她和凌霄阁的高阁主主使的,简氏子侄唯一参与了的事情只有散播谣言这一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