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颜借着那一丝微弱的光线先看了看原靖宇身上,应该没有什么能暴露身份的地方,然后又检查自己。她虽然穿了一身男装,却明显能看出是个女子。她想了想,或许一个女子去叫门更容易些,只希望里面的人不要将她当成女鬼就好。
轻颜敲了两下门,屋子里传出一个年轻男子不耐烦的声音。她也不耐烦,手下稍稍用力,院门就开了。她扶着原靖宇走到院子中间,就看到茅屋的门开了,一个黑脸的中年男子带着些怒气走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到我家做什么?"中年男子口气很冲。
轻颜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胸中怒火,道:"我夫妇二人为乱军袭击落入河中,被河水带到此处,希望这位大哥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晚。"
那男子听到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放心不少。直道"晦气",但还是带着几分无奈说:"进来吧!"
轻颜扶着原靖宇进屋,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年轻男子坐在桌子旁边,两个年轻妇人一个在哄孩子,一个借着昏黄的灯火还在缝补衣服。
屋子里三个大人已经听到院子里的对话,因而缓缓站起身来,但看到易轻颜与原靖宇进门还是有些意外。
虽然他们二人此刻浑身湿透了,可以说狼狈至极,但仍旧掩盖不了与生俱来的俊美与高贵。四人又看原靖宇二人虽然服饰简单,布料却是极好的,他们立即就明白自己遇到的决不是普通人。十一月的天气,掉到河里没被淹死也没被冻死,还能爬起来走这么远的路找到这里,普通人是绝对办不到的。
轻颜迅速将整个屋子扫视了一遍,一面扶着原靖宇往右侧卧房走,一面回头对那缝衣服的年轻少妇道:"劳烦这位大嫂帮我烧些热水。"
屋里的两个男人愣愣地跟着易轻颜进房,不禁有些疑惑地想:这究竟是谁的家啊?可是接触到易轻颜的目光,他们就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发抖。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眼神,锐利得好像刀子一样,仿佛一句话不对就能杀人...
"帮我找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轻颜一边帮原靖宇脱去湿衣服,一边吩咐道。
一个男人立即走到窗口,打开地上的木箱子,很快就取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来。这是他所有衣服中最好的一套了,只打了两个补丁。
因为原靖宇身上有伤,所以轻颜为他脱衣服也很小心。
看到原靖宇身上那么多的伤口,特别是腰上还有一支箭没取出来,两个年轻的农夫都有些害怕。这就是从战场下来的人么?这个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掉入河里竟然还没死?走了这一路甚至都没吭一声,这还是人么...
"你们可有刀伤药?"轻颜又问。她帮他脱去所有湿衣服,只穿了一件单衣就扶着他在床上躺下,暂时用棉被盖起来。
"有的。"说着,那个年轻的农夫打开另一个柜子,小心取出一瓶刀伤药递过来。
轻颜接过来,微微一笑道:"还是我们凌霄阁的药呢,不错!"
原靖宇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了,但看到轻颜笑,他还是跟着笑了一下,一个浅浅的笑,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看她头发还在滴水,他抓住她正帮自己擦头发的手,轻声道:"轻颜,你也赶紧把湿衣服换了吧!"
她温柔地拉开他的手,浅浅含笑地望着他的眼睛说:"帮你擦干了头发就去!"此刻,她心里忽然突兀地想起一句话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她再也不让他如此冒险了。这样的心痛焦急,一生有一次就足够了!
擦了好一阵,也不过将他的头发擦了个半干。轻颜将两个男人赶了出去,自己找了一套女装换上,一下子就变成美貌村姑了。原靖宇看到她身上也是大伤小伤不断,很是心痛。
看到她受伤,他的心比自己受伤更痛。他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不想迷迷糊糊就昏睡过去了。
这时,一个年轻妇人端进来一盆热水,轻颜便开始处理原靖宇的伤口。
先帮他擦了脸,她正要帮他往下擦洗身体,却忽然停了下来。她怎么觉得原靖宇脸色越看越不好,而且人也昏睡过去了,不禁有些心慌,赶紧为他把脉。他的脉非常弱,而且是越来越弱,仿佛...仿佛就要离她而去...可是,可是她明明看他刚才精神很不错的啊!
轻颜急得不行,她眼眶发红,轻轻摇着他的双肩呼唤道:"景瀚,景瀚,你别睡啊..."
虽然惊慌心痛,她也很快想明白了。他身受重伤失血过多,又在冰寒刺骨的水里泡了那么久,完全是凭着一股意念支持着。等到了这里,躺到温暖的床上,他心理放松下来,便昏睡过去了。
眼看原靖宇的生命正在无声地流逝,轻颜的心,痛极了。怎么办?谁能告诉她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在冰冷的河里找到他,又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他带上岸来,难道他还是要离开她么?老天为何如此残忍,一次次的给他们希望,又一次次地让他们陷入绝望,他们这般相爱,老天为何就不能成全了他们?
啊,是了,她向来不信苍天不信命运的,所以上天惩罚她了...
老天一定明白她爱他胜过自己的生命,所以才要带走他,是这样么?都怪她当时分神,他才为她挡箭,他若死了,都是她害的...
死?不,她不会让他死的!她一定要和老天抗争,她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果然很快就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颗起死回生的药丸呢!她从衣领中取出项链,打开凌霄花型的碧玉坠子,取出那颗小小的药丸来。
轻颜找了个干净的茶杯将药丸放进去,然后从自己的靴子里取出匕首洗干净。
那烧水的少妇站在一旁,惊恐地望着她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
轻颜缓缓拉起衣袖,在女子的尖叫声中往自己左腕上轻轻一划——
两个男人和另一个妇人冲进来,只看到她手腕上鲜红的血液正汨汨地流入茶杯。轻颜看他们目瞪口呆又惊又惧的样子,淡淡地说:"帮我把他扶起来,我要将这杯中鲜血喂他喝下去。"
看茶杯里已经有了半杯血,她立即点穴止血,抹上一点刀伤药,便放下衣袖,端起茶杯捏着他的下颌喂他喝下。为了加强药效,她又运功在他体内任督二脉及足太阳膀胱经、手太阳肺经等一切顺畅的经脉中游走了两遍。
而后,她再次把脉,发现他脉搏跳动已经有了起色,逐渐有力起来。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痴痴地看着他苍白的面容,恐惧后怕的泪水无声地滴落...
又过了一个时辰,她喂他喝了半碗鱼汤,自己也喝了一碗,看他脉象稳定下来,这才敢动手帮他拔箭。
习武之人,身体已经形成惯性,危险来临的时候身体的自动反应往往比理智还快,这才躲过了要害,使原本正对着他腹部的箭斜插入腰部,邻近章门穴。
她将匕首放在火上烤了一下,而后掀开被子露出他腹部的箭头。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伤口周围并没有太多的血迹,只有一些淡淡的血水渗出来。
取出箭头比较容易,也没有出太多血。她咬牙将他伤口周围被水浸泡过的皮肉一起割掉,这才敷上刀伤药。处理好这一处最严重的箭伤,她抬起手臂用衣袖擦去自己头上冷汗,回头一看,原靖宇虽然迷糊地叫疼,却依旧没有醒。
她握着他的手腕细细感受他的脉膊,还好,脉象良好。轻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将他身上其他的伤口全都处理好了,这才想起自己也浑身是伤。可惜,伤药已经没有了。她请那烧水的年轻少妇帮忙,草草将自己的伤口清洗了一下就算完事。
此刻已近子时末,茅屋里七个人,除了那个一岁多的孩子和昏睡过去的原靖宇,其他的人都没有睡。轻颜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占了人家的卧房不说,还将主人当奴仆在使唤。她走进厅房,感激地对四位主人道:"今夜多谢两位大哥收留,又劳烦二位嫂嫂,此间恩情,来日定有厚报!"
主人连道不敢,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这家两个男人本是亲兄弟,因为贫穷,年过三十才娶妻,他们看易轻颜虽然荆钗布裙,但一言一语、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久居上位者的威严气度来,因而丝毫不敢摆主人的架子。
"此地叫什么?归哪里管辖?"轻颜在桌子跟前坐下,又喝了一碗刚刚热好的鱼汤,这才开始考虑后面的事情。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一群士兵举着一支火把往茅屋过来了。因为院子的大门先前被轻颜弄坏了,他们就长驱直入进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