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十人一排推出了火炮。几乎是同一时刻,城楼也推出了火炮。荀枫的火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一千多人分散如豆,火炮未必能命中,城楼就不同了,一打一个窟窿,看看谁更耗得起吧!诸葛钰高抬手臂凝视着城楼,一字一顿道:"一!二!三..."
嘎吱——城门打开,一整排装有长矛的车队驶了出来。诸葛钰心神一动,想要攻城,却忍了忍,等待荀枫现身。约莫三息后,穿着明黄色龙袍的荀枫出现在城楼上,两道天龙之气在空中剧烈碰撞,狂风呼啸而起,黄沙卷石而飞,虚空好似一瞬间寸寸冻结,紧接着又寸寸龟裂,有士兵扛不住两股巨势的倾轧,喷出鲜血倒在了地上。
荀枫拿过破神弩,一击射向诸葛钰,瞄准的部位,是他鲜活的心脏!诸葛钰面不改色,那看似闪电的攻击在他眼里像慢镜头一般放缓了速度,他轻轻地拂了拂袖,箭头贴着他的袖口,奇迹地发出一声铿锵之响,电光石火间,利箭掉转方向,又驰向了荀枫。这一击比来时迅猛两倍!荀枫瞳仁一动,手疾眼快地抡起一旁的盾牌抵挡,谁料,那箭竟轻轻松松地击破盾牌,朝着荀枫的心脏而来!荀枫侧身一避,箭头贴着他的肩头一划而过,身后响起惨叫声,荀枫回头,就见三名士兵陆续被洞穿胸膛,而那支箭竟然铮铮地钉入了门上。
荀枫脊背漫过一层寒气,却淡淡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诸葛钰,你的功夫又精进不少呢!"
诸葛钰扬眉浅笑,"没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荀枫,你无耻的功夫也精进了不少!"
荀枫眸光暗了暗,却并未动怒,而是越发笑容灿灿,"哦,忘了一件事,朕的宸妃将为朕诞下皇次子,诸葛世子火急火燎地赶回京城,该不会就是为了喝朕的皇次子的满月酒吧!"
诸葛钰攥紧了缰绳,冷笑,"呵,你大概误会了,我妻子临盆在即,倒是我想请你喝我儿子的满月酒,有空赏脸吗?"
"哈哈...真自大呀!"荀枫大笑出声,话锋一转,"朕碰过的女人,你当真还要?"
诸葛钰双眸急速蹿起一层红血丝,却语气不变,"她是我的妻子!"
荀枫勾起嫣红的唇,含笑说道:"可她不要你,你死缠烂打有什么意思?别说你只是王府世子,就算做了喀什庆的族长又如何?和朕相比,你算哪根葱?女人都是爱慕虚荣的,曾经与你安稳度日,不过是因为没有机会选择更好的!一旦她习惯了畅游巅峰的快感,便再也瞧不上从前的寒酸了!"
"我不信她是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诸葛钰从容不迫地道。
荀枫随手一抛,一张契约书准确无误地飘到了诸葛钰的马鞍上,"这是西部三座城池的矿产开发权和南水西调工程的绝对主导权,有了它们,喀什庆将再无后患。一个女人换一个民族的兴旺,怎么想怎么划算啊。"
诸葛钰握紧了契约书。荀枫又道:"你有兵力不假,喀什庆强大也真,但双方若真的大动干戈,朕向你保证,哪怕是车轮战,朕也能玩死你!啊,也不用车轮战了,朕如今是皇帝,皇帝就有特权,朕一道诏书发下,整个大周便再无人敢做诸葛家的生意,谁做,嗯,朕就砍了他的脑袋!"曾经有人这么逼过他,现在他也来逼别人,觉得好快乐!
诸葛钰却一把捏碎了契约书,看着他,眸光清冽如水,"我若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谁又信我能保护他们的家园?以女人换繁荣昌盛,这简直是侮辱!我们喀什庆人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哪怕战斗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允许有谁践踏我们的民族尊严!"
言罢,一千死士爆发出阵阵呐喊,一声声震耳欲聋,直冲云霄,"战!战!战..."
诸葛钰剑指苍穹,"宁战死!不退缩!"
千人回应,浩瀚正气在天地间徐徐铺陈开来,"宁战死!不退缩!宁战死!不退缩!"
诸葛钰抡剑一斩,劈出一道凛冽剑气,城门中的战车立刻从中爆开,大周兵士血溅当场,"杀——"
千名死士,除开炮兵与弓箭手,其余的尽数冲向城门。他们知道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归路,对方敢大开城门,势必布下了天罗地网,但他们不怕!砍了左腿,他们还有右腿!砍了双腿,他们还有双手!哪怕连双手也没了,用牙齿也要咬住敌人的裤腿!他们要为世子冲开一条血路,抢回喀什庆的王妻!
所有百姓都紧闭门窗,大街上空空荡荡,须臾被填满,却全是兵士的尸体和鲜血。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较量,诸葛钰杀不光荀枫的士兵,但荀枫也阻止不了诸葛钰进入皇宫的脚步。日暮时分,一千死士,两万禁卫军,无一人生还。
诸葛钰反手拖着长剑,鲜血滴了一路,从午门到后宫。荀枫拦住了诸葛钰的去路,他也握着一柄剑,"我武功不如你,可惜你炼制圣火耗费了大半心神,又从城外一路杀进皇宫,严格算起来,嗯,似乎我还蛮占便宜的!"
诸葛钰嗜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出无数朵花来,"你我今日就来个了断!我若死在你手上,你好生对玲珑!你若死在我手里,我辅佐你妻儿摄国!"
荀枫眼底掠过一丝赞赏,骨子里的嗜战因子蠢蠢欲动,"够爽快!无论胜负,你都是我敬重的对手!我爱玲珑,不亚于你,你放心上路吧!"
话落,他扬剑朝诸葛钰袭了过来。一道光波,如弯月遽然放大,能量的波动,令空间在一瞬间出现了几乎能用肉眼看到的褶皱。诸葛钰只知荀枫心机了得,没想到武功竟也如此了得。他不敢轻敌,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抡剑迎上了他的攻击。
"娘娘!奴婢怎么说您就怎么做啊!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罗妈妈单手摸上水玲珑的肚子,感受她的宫缩。水玲珑咬紧了帕子,疼得汗如雨下,好像...这回好像比上回难生...
枝繁的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了,"柳绿啊...大小姐...怎么还没生下来呀?都...过了...好久了..."
柳绿看了一眼快要被枝繁抓破的手臂,宽慰道:"老人说呀,生过一次的女人再生孩子就跟下猪崽似的,一会儿一个,大小姐应当很快就能生下来了!"
"是...是这样吗?"枝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紧张得手脚发抖。
罗妈妈掀开水玲珑的裙子,用手指探了探,眉头一皱,宫口倒是开了,但孩子就是出不来,该不会是...脑子里涌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罗妈妈叫来梁太医,二人仔仔细细地对水玲珑做了一番检查,得出结论:胎位不正!
"得...得剖腹产才行啊!"梁太医捏了把冷汗。
罗妈妈压低了音量,颤声道:"宫里杀开了,皇上去迎敌了,谁...谁会剖?你吗?老婆子我不会呀!"
梁太医狂冒冷汗,皇上发了话,若宸妃母子有半点儿损伤,就叫他全家陪葬,但他...他也不会剖啊!
罗妈妈四下看了看,悄声道:"我这边尽量安抚着娘娘,你赶紧找人把皇上叫来,孩子不能憋太久,会..."说着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梁太医焉有不明白的道理?他点了点头,高声道:"哦,是宫口开得不够!我去太医院熬药啦!你们别急啊!"说完,转身跑出了寝宫。
刀光剑影,招招狠戾。荀枫一剑刺穿了诸葛钰的大腿,诸葛钰的剑也砍进了荀枫的肩膀。鲜血像踩爆了的水球,砰然炸裂,二人同时朝对方打了一掌,同时倒退,同时用剑尖点地,支撑住伤痕累累的身体。
荀枫一边喘息一边笑,"好久没打得这么爽快了!"
诸葛钰也笑,"是啊,小时候你就打不过我,现在好像还是打不过啊。"
荀枫擦掉嘴角的血丝,一剑砍向他,"我记得你最怕蟑螂。"
诸葛钰横剑拦住,"你最怕水蛭。"
荀枫收招,右腿一扫,"可是我在你吃的饼里放了蟑螂,你却没发现。"
诸葛钰腾空避开,一剑刺向他的心房,"呵呵,那饼其实是进了你的肚子。"
"哕——"荀枫干呕,慢了一招,诸葛钰趁机踢了他一脚,他倒退,笑了,"说起来,小时候还挺好玩儿。"
诸葛钰也笑,"是啊,把你打扮成我妹妹,牵着你的手招摇过市,才真真是好玩!"
荀枫笑容忽而一冷,"可惜,回不去了!"杀招,铺天盖地朝诸葛钰袭来...
东宫内,郭焱悠悠转醒,入眼处是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男子无可奈何地一叹,"当初提醒过你的,投胎转世吧,起码能活着。偏你舍不得斩断和她的联系,非得巴巴地跑来赎罪,这一世她和荀枫都不是夫妻了,你又怎么可能被天地法则所接纳?自讨苦吃!"
郭焱虚弱地扯出一抹笑来,一梦看透了百世轮回,什么都了然于心了,"我又不后悔。"
男子摇头,负气地敲了敲他的脑门,"你存心和我作对!你是今生唯一的变数,若是你赢了,我就得..."话未说完,男子顿住。
"魂归异世,根本没用,对不对?那个禁地,其实已经失去效应了。"郭焱慢慢地问。
男子沉默。郭焱再猜,"不管他们三个谁杀掉谁,轮回...都会继续,对不对?"
男子咬唇不语,郭焱知自己猜中了,郭焱握住他的手腕,迷离着眸子浅浅笑开,"其实真正放不下的人是你。总看着他们来回厮杀,觉得很解气,是吗?"
男子没有否认,"都是他们欠我的!"
他想起自己封存的记忆了。没错,他压根儿不想终止轮回,他帮他们,不过是在忽悠他们罢了。
郭焱有气无力地笑道:"包括慕容枫?"
男子身子一僵,手指抖了起来,提到慕容枫,他情绪很激动,"谁让他那么笨?那么窝囊?那么没有原则?那么...嗯,反正最欠虐的就是他!活该他得不到玲珑!谁让他那么伤害玲珑!诸葛钰就不会...但诸葛钰也很可恶,嗯,他们三个都可恶!我讨厌他们!"
郭焱拖着虚弱不堪的身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头枕在他的腿上,"爱之深恨之切,慕容枫又有什么错呢?"
男子摸着郭焱苍白的脸,动作轻柔,极尽怜惜,"你真觉得慕容枫没有错吗?"语气里,隐隐有着不俗的期待,很希望郭焱肯定慕容枫。
郭焱点了点头,低低软软的声音让人想起裹着甜粉的小糯米团子,"是啊,他没错,所以别再耿耿于怀了。放手吧,我陪你,炼狱还是深渊,我都陪你。"
男子似是不信,负气地哼了哼,"你不选玲珑了?"
郭焱摇头,很依恋地享受着他的温暖,"你更需要我,不是吗?"
日落西山,晚霞红透了半边天空。荀枫和诸葛钰的战斗终于接近了尾声,二人俱是筋疲力尽,靠着身后的玉柱短暂歇息,荀枫想夺回他前世的妻,诸葛钰要得到他今生的妻,这局面注定是...不死不休!二人很有默契地身形一晃,拔地而起,利剑狠狠地戳入了对方的胸膛...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鲜血却依旧溅了他们满脸。
郭焱站在二人中间,身体被两柄利剑同时洞穿,鲜血像泉水一般自他嘴里冒了出来。
"斌儿!"
"郭焱!"
诸葛钰和荀枫齐齐呆怔,他们根本没看清郭焱是如何动作的,郭焱便卷入了二人的战斗...郭焱体力不支地跪在了地上,谁也不敢拔出他体内的剑,这会加剧他的死亡。二人跟着跪下,探出手扶住了他,却...什么话也讲不出口。
郭焱艰难地看向荀枫,"答应我,不...不要...再...打了...父..."话未说完,便倒进了荀枫的怀里。
轰隆隆!乌云滚滚,撞出了雷鸣阵阵,倾盆大雨瓢泼落下。荀枫抱着郭焱,抱着气绝身亡,再也无法叫他一声"父皇"的郭焱,浑身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以为重活一世,最爱的是地位权势,可此时此刻,抱着儿子越来越冰冷的身躯,他才发现...其实一直都错了...他和二十一世纪一样,最想要的是一份亲情、爱情、一种不会改变的安定。没了他们,他要这万里河山有什么意义?证明了自己是人上人又有什么意义?
"斌儿,斌儿!斌儿你应我一声!不打了,父皇不打了,父皇什么都不要了..."
父...皇?诸葛钰心口猛颤。
梁太医冒死冲了过来,"皇上...娘娘她...胎位不正...要...剖..."
雨势太大,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荀枫根本没听见梁太医说了什么,梁太医顾不得那么多,他知道诸葛钰也是懂医术的,当即拽着怔怔出神的诸葛钰去了宸宫。
"想离开了吗?"男子轻轻走来,朝荀枫伸出了手,"你想去哪里,我都能带你去。"
荀枫霍然抬头,看向不知何时被风吹掉斗笠的男子,那张脸...怎么会...
男子按住他的眉眼,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渴望,轻轻地道:"不如,我带你去玲珑爱你的那一世,也能有斌儿和清儿。"
那一处,俗称幻境,生生世世将灵魂圈禁其中,那人便无法再进入轮回,永远不能投胎转世。
宸宫内,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长空,诸葛钰抱着糯米团子般软软的小可爱,低头吻了吻妻子的唇,满眼宠溺,"辛苦了。"
水玲珑被浓浓的幸福感包围,露出了点点笑意,"叫他什么好呢?就叫'开心';吧。"
不求富贵权势,不求功名利禄,唯愿一世无忧,开心长留。
史记:德宗一年八月二十一号,三王爷余党于宫中兴风作浪,威武将军郭焱因公殉职,特追封辅国公。
同时,宸妃诞下皇次子。
德宗重病,陷入昏迷,三日后于睡梦中辞世。
太子荀奕即位,号景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