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买东西的时候不觉得,马三丫现在才发现,如今的有些东西简直贵得离谱。比如说铁皮,薄薄的一块,还不到方桌的一半大,居然花了将近一百五十文。这还是罗文田和铁匠铺的人认识,找人说项才拿到的价格。再加上置办其他东西的花费,几天下来,罗老太给的五百个钱差不多就用了个精光。
看着马三丫和罗文田成天往街上跑,罗老太心疼得眉头眼睛都锁在了一块儿。但是已经给出去的钱又不好要回来,只好每次见他们买东西进家,就上来唠唠叨叨的问上大半天,生怕他们胡乱祸害,糟蹋了银子。马三丫知道她是好意,可这种念法也有些受不了,便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加油打气,一定得好好把摊子支起来,起码要对得上投出去的本钱。
别的东西都要花钱去买,折耳根却不用。因为这边没有吃折耳根的习惯,只用来入药,所以遍地都是也没人去挖。罗文田熟悉常见的药草,据他说,凡是阴湿的地方都生有这东西,只好肯花功夫,挖多少都不是问题。
罗文田又要卖豆腐又要做工,没有时间往外跑,马三丫便把这活儿包了下来。她对路不熟,就去约了周兰花,讲好有时间一块儿上山。
这天又是艳阳高照,吃过早饭,马三丫跟罗老太打了声招呼,便拎上篮子带起丫丫,去赵家找周兰花。刚走出家门,周兰花和赵巧儿已经在外头等着了,马三丫和她打过招呼,见她胳膊上的篮子里有两只小铁铲,便惊喜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巧儿她外公送的,哪年都得上山去挖几回野菜,有这个方便。”周兰花伸手捋了捋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咱们自个儿没田没地的,街上的菜贵。”
“野菜有什么不好?比种的菜吃着还爽口呢。”马三丫想起后世餐馆里供应的那些野菜,贵就不说了,还不容易吃到正宗的,便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胳膊,笑着道:“咱们多挖些回来,反正费不了什么劲儿。”
“嗯,”周兰花立刻亲亲热热的挽了她的胳膊,冲着凑在一块儿说悄悄话的丫丫和赵巧儿招了招手,领着她们朝着镇子外头走去。
集杭镇这地方多水多山,没多大会儿,就来到一处山谷。周兰花分了一把铲子给马三丫,便蹲到地上,扒拉着草叶子仔细辨认能食用的野菜。赵巧儿和丫丫也听话的凑过去帮忙,马三丫嘱咐了丫丫一句小心些,也跟着蹲下,认真的寻找起了折耳根。
一边挖野菜,一边闲聊家常。马三丫要摆摊的事儿周兰花是知道的,听说她寻折耳根是专门为了做豆腐果,周兰花就热情的帮她寻找。小半天功夫,就把篮子里装得冒了尖儿。
周兰花也收获颇丰,什么马齿苋、婆婆丁、荠菜杂七杂八挖了一篮子。见实在已经装不下,她才站起来拍了拍膝上的泥土,招呼马三丫一块儿坐下休息。
“这味儿腥得很,拌豆腐能吃?”周兰花拣起一根折耳根,放在鼻尖底下闻了闻,便轻轻皱了眉头,一脸狐疑的说道。
马三丫抓起一把折耳根,一边往她的篮子里面放,一边笑道:“你尝尝不就晓得了,回去洗干净掐成段儿,撒上盐拿葱花和辣椒面拌上,炒腊肉吃也行。”
“别给我,你这做生意用的……”周兰花赶紧把她的手往外推,半真半假的说道:“大不了到时候摊子支起来,我再去你摊上蹭,反正我不给钱的。”
“你尽管来就是,到时候只要有人肯光顾,还怕养不起你这张嘴?”马三丫顺势和她玩笑了一句,仍然把折耳根放进她的篮子里,看着在一旁和丫丫玩耍的赵巧儿,笑眯眯的说:“你先尝尝这味儿,就算帮我试一试,省的到时候做出来味道古怪,还没开张就砸了招牌。”
不过一把野菜,周兰花没有再推辞,而是顺着马三丫的目光,有些伤感的叹道:“还是你们脑筋活络,我们家这样,全靠巧儿她爹一个人,我也着急,可也不晓得该咋办。”
马三丫早就想和她说这个,以赵家这样的情况,赵春一个人的收入肯定是不顶用的。与其紧紧巴巴的算计着过日子,还不如做点别的帮补,能挣一点是一点。可周兰花不说,她也没好多管闲事。
“你针线活那么好,怎么没想着找个绣坊试试?”马三丫扭头看着周兰花,小心翼翼的问道。
“家里头的事儿丢不开,”周兰花轻轻摇了个头,有些无奈的说道:“老的老,小的小,都要伺候。总不能巧儿她爹忙乎了一天回来,还是冷锅冷灶。”
“唉,”马三丫也跟着叹了口气,不忿道:“你和赵春兄弟这么艰难,赵大叔和赵大娘怎么就不想着搭把手?”
周兰花眼神闪了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她爷奶年纪大了,哪能劳动他们。就是巧儿她爹,成天受累,扭了腰也不敢多歇,我就怕哪一天有个什么好歹。”
“他身子骨那么强壮,哪会有什么好歹,你别瞎想。”马三丫忍不住撇了撇嘴,赵春的父母她都见过,年纪是大,可是能走能动精神头十足。哪怕做不了什么活,帮着料理一下家务总是可以的。就算子女赡养父母是应该,那也得看什么条件。码头上一天才挣多少?儿子媳妇这般艰难,他们居然也不晓得心疼。
别说是现在,就是后世,普通工薪阶层,要想一个人养活全家也是异想天开。马三丫有些同情的看着周兰花,都是贫穷人家,摊上这么一对老太爷脾性的公婆,她是有得辛苦。
转念一想,马三丫又觉得,好在赵春的父母还算明事理,生活上虽然辛苦些,但起码别的方面不会受气。不像罗老太……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怪不得从前老听人说,婆媳相处是一门学问,这别人家的媳妇,果真不好当。
听她叹气,周兰花神色一紧,立刻问道:“咋了?有啥不顺心的事儿?”
马三丫沉默了一下,随手从地上扯起一根野草,一边捏着,一边淡淡道:“也没……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自己有了能力,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那是,有钱人说话多硬气。”周兰花笑着推了她一把,打趣道:“挣了钱的都是体面人儿,还别说,我看二嫂你是个有能耐的,说不定啥时候真能成太太,可别忘了带我一块儿享福……”
两人嘻嘻哈哈笑了一阵,见天色已经不早,就唤过丫丫和赵巧儿往回走。到了长乐街上,马三丫仔细的叮嘱了周兰花折耳根的做法,便与她别过,牵着丫丫往家来。
到了家门口,马三丫跨上台阶刚要推门,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句怯怯的呼唤。
“三丫……”
马三丫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寻找,看清楚来人,先是心头一惊,接着脸色就沉了下来。
竟是田氏,也不知她是打哪儿过来,身上的衣裳竟然沾满了草屑和泥土,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跟鸡窝一样。她抱着胳膊站在对街的巷子口,见马三丫回头,便放下胳膊满脸惊喜的朝这边走。
马三丫有些无奈,田氏来干嘛?难道马大牛还不死心,还是换了别的法子又想来赖……她立刻伸手推门,牵着丫丫就想进院子,她不想再和马家的人有任何拉扯,但愿老死不相来往才好。
田氏一下慌了,小跑着上前来,伸手就拽住了马三丫的袖子,带着哭腔道:“三丫,过去是我不对,你大人大量别计较。你哥再有不是,那也是你亲哥,你救救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让人打死……”
马三丫心里已是极度厌恶,正想甩开她的手,听到最后那句顿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扭过头,这才发现,田氏右边眼角处竟然一片黑紫,脸颊上也是又青又肿,便更加惊讶,张口就问道:“救他?怎么了?”
“我就晓得咱三丫不是那种计较的人,自家亲兄妹,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田氏松了一口大气,扯开嘴角想笑,似乎牵动了脸上的伤处,便倒抽了一口凉气,讪笑着抬脚就想往门里边走:“咱进去说,我走了一路,水都没喝上一口。”
“就在这儿说,”马三丫赶紧把她拦住,伸手推了推丫丫,沉声道:“先进屋去,乖,娘一会儿就来。”
上次马大牛来闹,就把丫丫吓了个够呛,她年纪虽然小,但也晓得眼前的不是什么亲近人,便听话的“嗯”了一声,把院门推开一个小缝,闪身钻了进去,又“咚”的一声紧紧关上。
田氏干笑了一声,扯着马三丫的袖口,尴尬道:“咋连门儿也不让进,咱又不是啥外人……”
“什么事儿你说吧。”马三丫把篮子放到台阶上,直起身来没个好脸色的看着她。她右边的头发特意垂了一绺下来,但也挡不住脸上的伤。那么大一片青肿,不可能是摔出来的,倒像是挨了打。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挨打?再联想到她说马大牛要被人打死,马三丫心头顿时烦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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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全片区断电,据说挖轻轨挖断了线缆……道一声抱歉,明天两更补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