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在即,将士们个个摩拳擦掌。
一场战争的打响,意味着遍地的鲜血又要流成河,流成海。
顾惜朝负手站在高高的山峰上,俯瞰脚下的成都城,眼里不知是得意,还是悲悯。
近卫不时汇报军情,顾惜朝微微点头,扬手指着成都城叹道:“现在这里还很安静,可是很快,便会尸横遍地、血肉横飞……所以,我们必须取胜,否则下一刻躺在地上的人,便是我们的亲人。”
近卫动容,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匹军粮数量可观,赵禥很大方,一次性拨给顾惜朝整整半年的军粮,就是让他做好长期征战的准备。却没想到被忽必烈和贾似道联手劫走。
赵澹等人顺利押送军粮进入成都城内,忽必烈如约和阿术等将士们亲自迎接。这匹军粮对蒙军来说很重要,因着跟顾惜朝多日以来耗战,不止宋军损失严重,事实上,蒙军也不好过,原本身在成都,粮食不好运过来,蒙军最近的军粮都是高价征得,本就花费过高,而此番劫来的宋军军粮正解蒙军燃眉之急。
忽必烈老远就亲自走过来迎上赵澹,直呼辛苦。
赵澹长袍坠地,面容清冷,对忽必烈全无半丝敬意,轻巧的转过脸去全当没有看到。余朗见忽必烈尴尬,忙上前解围:“大汗,这匹军粮已全部送到,您看,何时清点一下。”
忽必烈扬手:“来人,清点一下军粮,查仔细点。”
一行人分别查看每辆车的军粮是否有异样,不时,便回来禀告并无差错。
忽必烈很满意,笑道:“赵老板果然很讲信誉,那枚印章,也一并还来罢。”
赵澹听闻,突然脸色铁青,神色慌张。
那枚印章是本是贾似道让赵澹转交给忽必烈的,途中也正好还能凭借印章调兵火烧顾惜朝军粮。只要忽必烈拿到印章,就可以随时调遣边官兵八万余人,且都是宋军。
此时忽必烈要回印章,而赵澹却突然支支吾吾,躲躲闪闪。
忽必烈心急,上前一把揪住赵澹的领子拎起怒道:“快说,印章在哪里!”
阿术立在一旁不言不语,心思复杂。
周遭百姓早已被谴走。
赵澹道:“印章……丢了。”
“什么!”忽必烈一急,一把扣住赵澹的脖子狠狠掐住,面露凶光,正在这时,赵澹突然从袖口抽出一枚短剑一下横在忽必烈脖颈上,霎时,赵澹周围几个押解军粮的士兵刷拉拉抽出长剑把赵澹护在身后,赵澹和余朗各持短剑抵在忽必烈的脖颈和胸前。
短短一瞬,变幻莫测。
“马上开城,否则我就杀了他!”赵澹一用力,忽必烈的脖颈已被划破,鲜血顺着脖颈丝丝渗出。
两方对峙,各不相让,均紧张的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余朗趁大家不备突然高举响箭,噌的一声响箭上天,紫色烟雾爆开。
“速速开城门!我的剑可是不长眼睛的”赵澹进逼忽必烈,厉声喝道。
这时,远远传来几声得意的朗笑:“赵老板,你且看看,到底是你的剑没有长眼睛,还是你自己没有长眼睛!”
赵澹向远处望去,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紧张的连呼吸都滞住。
不可能!
他又回头看着被自己挟持在剑下的忽必烈,猛然反应过来:上当了!
待他要推开被自己挟持的假忽必烈时,突觉双手被制住,还没有反击,双手就已经被反扣在身后,情急之下,他用尽内力一脚劈上制住自己的人,不料那人似早有准备,抬腿一档,赵澹顿觉双腿剧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余朗情急大喊:“老爷!”说话间,人已冲到那人面前,赵澹拼尽力气也挣脱不开,只好喊道:“快走!”
余朗一直忠心耿耿,这时哪里肯走,好在他武功不弱,众蒙兵连番上阵竟都不是他的对手。
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这种情况下,硬拼不会赢。
赵澹大喊道:“快走!你救不……”话还没说完,脑部被重击,赵澹眼前一黑噗通倒地。
余朗见状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救,可是他明白这种情况下一定救不了赵澹。
看那忽必烈并没有要立即杀他,想到这里,余朗运足内力飞身而起,足见点过几个蒙兵肩膀轻身跃开就要逃。
逃出去,去找顾惜朝,他一定有办法救出赵澹!
忽必烈哪里肯让他逃走,一直在忽必烈身旁的敖敦扬起皮鞭一个飞身救追了上去。
余朗虽然年岁不小,身体却异常灵活,轻松躲过敖敦几鞭。
两人一时屋檐、一时地上来回缠斗,慢慢可见敖敦不敌。
余朗见好就收,几个恍招躲过敖敦的鞭子又一个纵身向城门跃去。
同行而来的赵澹手下拼死已作掩护,一时间蒙军竟不知拿他们如何是好。
因余朗几人都是拼死打发,而蒙兵只是力求着捉活人,余朗目光何其敏锐,很快看出这点。
遂利用蒙兵手下留情之际又一次逃出他们的包围,逃出城外。
忽必烈气的大骂士兵没用,正待要人去追,敖敦突然扬手拦下。
她得意洋洋的走到忽必烈身边,递出一封信,笑道:“大汗,你看这是什么?”
忽必烈越看越是激动,最后朗声大笑:“哈哈哈,敖敦,你真是福星!”
敖敦但笑不语。
忽必烈:“这回,顾惜朝他,死定了!”
余朗运足内力飞奔,为了担心蒙军跟踪发现顾惜朝所驻营地,他绕了很多路才算回到顾惜朝营帐。
是雨,淅沥不绝,不知在泣诉谁悲悯谁。
顾惜朝的营帐中热闹非凡,几个将领们正在商讨攻城事宜,正在这时门外来报。
顾惜朝已知是谁,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见。”
那兵士还欲再说,却迎上顾惜朝冷峻的目光,顿时被慑的不敢再说,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门外又传来通报。
顾惜朝恍若未闻,继续探讨。
隔着顾惜朝主帅营帐不远处,有一间小营帐,此时里面透出昏黄的烛光,隐约可见一个纤弱的身影忙忙碌碌。
那身影正是念晴,她在喂锁忆喝粥。
而锁忆周身被封住穴道,只能讲话,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被点住穴道自然不好受,何况已经好几日,锁忆腰酸背疼,眉头紧皱。
念晴心疼她,却也无可奈何,低低说着:“姑娘也真是的,平时跟先生最要好,怎么会不了解先生的脾气,偏偏要去气他呢。”
锁忆叹气,并未说话。
“姑娘,这几日没有你的药,公子也不好过……”
一听到这里,锁忆担心的问道:“他没有吃药吗?我留了很多药在匣子里你没看到吗?别照顾我了,快去给他煎药,我现在一点也不饿!”
因为这几日锁忆一直在跟顾惜朝怄气,几日不吃不喝,导致嗓子沙哑不堪,还是顾惜朝点了她的穴让她不得不受制于念晴才算喂她吃了些东西。
可是身体却很虚弱,刚说完一连串话,在加上心神焦虑,顿觉头晕眼花。
念晴忙上前扶住锁忆,坏笑道:“昨天还说要跟公子恩怨两清,今天又担心他。”
喂完吃的,念晴帮锁忆盖好被子:“姑娘,你也别跟公子怄气了,道个歉,他一定会原谅你的,难道你要永远这么躺下去吗?”
锁忆低头不语,神情似很痛苦。
念晴担忧忙上前查看。
念晴刚上前,锁忆突然一个起身,十指飞速点上念晴身上几处大穴。
刚刚那个憔悴不堪的锁忆此时却生龙活虎的站在念晴面前:“念晴,帮我告诉他,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伤害我爹的。”
说完,换上念晴的衣服,把她放到榻上盖好被子。
刚要离开,锁忆突然回头,看了看念晴,有些依依不舍,缓缓,低咽道:“你要保重……告诉先生也保重,我床下还有药,应该够服用两个月的……若我有什么不测,你就去京城找一个叫姚斐取药就行了,他是我的朋友,一定会给你的……保重”
说完,锁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将军,那人又来求见。”
此时,主帐中的讨论已近尾声,顾惜朝不点头,也不摇头。
那士兵急道:“那人还说,若将军不见他,他就,他就。”
顾惜朝头也不抬,接道:“他无非是打进来而已。”
话音刚落,只听几声惨叫,随着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一个手持长剑的男人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看到大帐内这么多人,他强自压下怒火,狠狠的盯着顾惜朝。
卓杨等人识趣退下,这时帐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惜朝放下毛笔,看着来人,笑道:“余叔来这里,不会只是光盯着我不说话吧?”
来人正式逃出蒙军重重包围的赵澹手下——余朗。
“顾惜朝,你好狠的心肠!我这没有想到,你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留情面,我看错了你!”
顾惜朝似心情不赖,笑道:“你看,上午还晴日当空,这回又阴雨连连。这天,向来是变数非常的……不过,即便是天,也有办法算得出哪天有雨,哪天是晴。”
“顾惜朝!你一定一早就知道我们会被忽必烈算计,你却一字未提看着我们自投罗网!老爷为了你性命都不顾,可你却算计他,你还有没有一点良知!”
顾惜朝:“他的牺牲,是为了整个大宋,死得其所,他该荣幸才对……而我,身为宋军主帅,要顾虑的是更多将士们的性命,是百姓的性命,你家老爷一人,有可能换这么多人命,他是一心向善的好人一定也会甘愿付出。”
余朗气的浑身发抖,颤抖的指着顾惜朝,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你……你!你……他是你的父亲!”
顾惜朝笑道:“你们做商人的就是有趣,如果有利益,连儿子都可以乱认……”说着,一手搭在余朗肩上:“听着,我顾惜朝只剩下一个亲人,是晚晴,除此之外,我娘入土为安便没有任何亲人了!……来人,送客!”
余朗被赶出大帐,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无非是禽兽之类的话。
余朗刚走,卓杨便闪身进来,顾惜朝却不似刚刚那么云淡风轻,他一把抓起卓杨的肩膀怒道:“不是说保护好他,你是怎么做事的!”
卓杨扑通跪地:“将军,我刚刚才得到密令,派出去的人被人,被人暗杀了!一个活口也没留,属下不放心,所以赵老板他们进城后,属下又发了密令给城内的人,可是得不到一点回应……现在联系不到城内的人,属下也是刚刚才知道赵老板被忽必烈他们抓起来的。”
顾惜朝盛怒,隐忍着自己要爆发的情绪怒道:“再给我派人探!探不到都提头来见!”
卓杨还是第一次见顾惜朝发这么大的火,忙连声应是。
顾惜朝微锁眉头,心下几分惆怅担忧。
本来以为布置的周密,不会让赵澹有危险,没想到竟然还是出现纰漏。
赵澹,顾惜朝默默念几遍,眉头微锁。料想他此刻应该不会有危险,忽必烈既然抓住他,也一定想从他那里套出一些事,应该不会这么快下杀手,那么,自己还是有时间去营救他的。
想到这里,顾惜朝暗暗叹了口气。
娘,我终究还是要救他的。即便我不想认他,可他毕竟是你一生都在心心念念的人。
越想越是惆怅,突然,他很想看看锁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