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轰隆隆——
擂鼓震天响彻,狂风肆卷枯叶残沙。
一场战幕即将拉开,呼啸的风就像是天琴地谱流转的悲歌,豪迈、悲壮。
今日这一战,又要有多少妻子们失去丈夫,有多少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有多少姑娘们失去了懵懂的爱情。
也许过了几年,几十年,曾经思念的人早已忆不起容颜。
然这些都是消极想法,在战争面前,他们也许想到了家人,也许想到了朋友,可更多的是想着如何胜利。
只有胜利了,才能再见到牵挂的人。
此时此刻,你牵挂的是谁?
风沙肆虐的两军阵前,两位风头正盛的主将遥遥相望。
透过风沙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有呼啸的狂风再提醒着,马上,就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本以为马上就开始一场杀戮,可两位主帅却各自对望,不说战,也不说不战。
周围人自是不敢说一句话,按耐住性子静静的看着两个人之间静静对望。
中间,似有暗流涌动。
和着狂风,阿术浑厚的声音传来:“久闻顾将军有诸葛之能,宋玉之容,管仲之贤,赵云之勇,乃当今世上难得一见的奇人,有幸得见果非等闲!”许是阿术每日操劳,声音非常嘶哑,却中气浑厚,粗犷中不失正气。
顾惜朝挑眉一笑,状似漫不经心道:“这一战过后,将军会觉得刚刚的话……说的太轻了!”顾惜朝的声音不同于阿术的豪放,反而儒雅温润,口气却狂妄不羁。
阿术原以为顾惜朝这样看上去儒味儿十足却的人定会谦虚恭维一番,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反倒因为这样,阿术对顾惜朝颇有些欣赏。他本是蒙人,平时直来直去惯了,刚刚那一番文人说辞也是跟自己的汉人老师一字一字背出来的,原本只是出于对顾惜朝是汉人的尊重,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回答。
顾惜朝,狂。
两军第一次对垒,顾惜朝六万人对战阿术十万人,而后,将还有援军不断赶来。
这是一场疯狂的对决。
二人都是当今响当当的人物,一位纵横沙场树年却从无败绩的战神,一位初出茅庐战场新贵,却击败无数沙场老将,手段老辣。
而两将后,则一方作战经验匮乏的六万新兵,另一边是常年驰骋战场的十万老兵。
对于宋军,似乎是一场不可能的胜利,毕竟实力相差过于悬殊,这悬殊,不止是兵力。
一个优秀的将领可以有很多方法以少胜多,却很难在各种条件都处于劣势的时候迎了对手。
战争还没有开始,胜败就已经显而易见了。
狂风依旧在刮,残云被吹散,露出火热的红光,映着一张张或紧张或自信的脸。
随着最后战鼓声越来越高亢,只见阿术和顾惜朝同时抬起右手,手中的令旗被风吹的呼啦啦狂响。
呼——
几乎同时,二人手中军旗挥出。
原本还隔相对垒静静守候的大军突然暴喝出雷鸣般的吼声,一时间,马蹄的踢踏声、战旗的挥舞声、将领们的冲锋声、士兵们的厮杀声夹杂在空气中、血腥中。
刚刚的平静仿佛只是南柯一梦,现在,面对满地的血腥和残肢断头,才恍然惊觉,这才是真实、这,才是战场。
人的命,在战场上不过是蝼蚁,你杀我,我杀你,一不留神,马上就会身首异处。
那漫天的惨叫声、嘶吼声、咒骂声充斥整个疆场。
阿术不愧是战神。
短短时间,宋军骑兵的战马已经尽数被蒙军砍断,失了战马的骑军有些慌乱,戚少商大声喝道:“谁砍掉我们的马脚,我们就砍掉他的头!”身先士卒一剑刺入一名蒙兵的肩胛骨,骨头断裂,那蒙兵应声摔下马,刚一落地立即被自己所骑的马乱脚踩死。
宋军们起初却已慌乱,蒙军们个个体力好意志顽强,像是老虎一样凶狠。
顾惜朝一件砍下蒙军一员虎将的头颅,血喷在顾惜朝的脸上,是妖冶的红,衬着的他的人像是修罗地狱的使者,看上去俊美实则凶残如魔。
血染红了他的战甲,风卷乱了他的发丝,脸上身上,都是他平日厌恶的血,可如今他顾不得许多,嗜血的目光盯到哪里,哪里就注定血肉横飞。
战争就像终止不了的噩梦,厮杀声里混淆腥臭气味儿。
宋军一个一个接着倒下,蒙军确是越战越勇。
如果这样下去,以宋军的体力实在支撑不了多久。
阿术手下一名副将凑到身边,指着顾惜朝四处搜寻的焦急样子笑道:“将军,您还是高看了那顾惜朝,跟伯方等人也许他胜的侥幸,但是遇到将军您,还不是一样像个没了毛的狗,急的直跳脚!”
阿术静静立在战圈之外,看着十几万人砍杀在一起,眉头深皱,一句话也不说。
那人有意拍马,见阿术一句话也不说,悻悻的闭了嘴。
不知道什么时候,烈日已经渐渐浓郁了光度,不再耀眼,退居半空,冷冷遥看这些你砍我杀的人。
胜负单从现状来开已经非常明显。
蒙军们越战越勇,宋军们虽有气势,奈何体力已透支,几乎半数人,都是全凭自己的意志力在战斗。
穆鸠平的长枪刺进刺出,似乎是女子在织布,只是机械化的重复自己的动作,汗水和着血水满脸满身都是,不知是对方的,还是自己的。
杀了多少人,可以让这样一个莽撞的汉子也渐渐失去了原有的激情,嘴里不再像刚刚那样大声喊杀。
只是重复着,不断重复着长枪刺进刺出的动作。
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
突然凌空劈来一柄长刀,对着穆鸠平的头呼啸而来,而穆鸠平反应已迟,正在这时,突然一刀银光闪过,那柄砍下来的长刀断成两截,一把小斧飞速回旋再次落到掷出小斧的人手中。
玄紫色的战甲,银白色的头盔,墨黑色的战马。
顾惜朝收回小斧,又击出,另一只手,握着无名宝剑。
手起,斧出。
胸穿。
手起,剑落。
头落。
顾惜朝救下老八,却并没有再看他一眼,嗜血的目光不断搜寻下一个要接受小斧的目标。
穆鸠平已不知此时是什么心情,他从没有想过,顾惜朝会救他。
似乎被顾惜朝这一记小斧从混沌中惊醒,啊的一声震天狂吼,那个趾高气昂勇猛凶悍的老八又回来了!
“蒙狗们,纳命来吧!爷爷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大宋的厉害!”
那方王君衔听到跟着附和。
两人对望一眼,互视一笑,紧接着,又开始投入到紧张的战局中。
原本对方水火不容,只因顾惜朝。
一个是对顾惜朝敬佩尊崇。
一个是对顾惜朝恨之入骨。
为了同一个信念,二人不再敌对。
那相视一笑,即时抛却前怨,也是重结新缘。
宋军们渐渐体力不支,却犹自坚持着。
顾惜朝大喝一声:“将士们,我们是一只新军,此时此刻,我们没有庞大的援军作为后备支援,更没有完备的武装杀敌,我们只有一腔热血,一把战刀,一颗头颅!这将是一场必定载入史册的名战,无论输赢,你们都是大宋的骄傲!与其做奴隶被敌人羞辱,不如奋起一拼!杀出一条血路,绝不等待下一刻胸膛被刺穿!将士们,杀!用我们的热血守护亲人,守护我们的国土!”
“誓死保卫大宋江山!”
“誓死保卫大宋江山!”
“誓死保卫大宋江山!”
顾惜朝的声音仿若天籁,听到人心里,脑力,又像注入了新的血液,全身热血沸腾。
“誓死保卫大宋江山!”
顾惜朝手持长剑高举指天,星目锐利,看着所有的将士们,高声喝道“我们六万人不是在跟十万人斗,记着,我们再跟天斗,而且要斗到底!”
鼓舞士气,是顾惜朝七略中总结出最重要的一条。
有时候,人的信念可以迸发出强大的力量。
到底能不能迸发出来,在于挖掘人有没有这个能力。
顾惜朝一边身先士卒,一边大声嘶吼,众并将门跟着附和。
渐渐的,身上的伤和血似乎早已不能让他们感觉到疼痛。
心里想的嘴里念的只有一个字:杀!
杀出一地热流!杀出一地尸身!杀出一片血光!
战局似乎又有峰回路转之象,阿术扬起马鞭,一声嘶鸣,阿术的枣红色神驹已经破土长驱直入战局,飞快的朝正在砍杀中的顾惜朝而去。
看着阿术过来,顾惜朝浅浅一笑,回头看到戚少商了然,立即转身一夹马腹扬尘而去。
嘶——
黑马马离弦一般飞快窜了出去。
惨叫声,打杀声,鼓起声,马鸣声。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然,于战圈最中央的两个人,却好像全然,不觉。
一个墨黑战甲,骑着枣红神驹。
一个玄紫色战甲,高居黑马之上。
一个粗犷豪放有着正义凛然。
一个气质狂妄兼有文人儒雅。
双拳一报,顾惜朝说了一个请字。
那方阿术深深看着顾惜朝,似乎觉得这个人不似人间,集各种矛盾于一身,带着好奇有意无意打量顾惜朝。
“我已经三年没有亲自上阵了,顾惜朝,你的确是个人才……可惜……你赢不了我。”
顾惜朝挑了挑眉,嘴角含笑,嘲弄道:“还没有到最后一刻,胜负如何分晓?将军对胜败的判断为时过早……依我看,你这‘战神’封号该不会是浪得虚名吧!”
阿术头一次见到有人质疑自己的封号,虽然他自己并不喜欢这么高调的封号,但总是被人夸赞已经习惯,偶尔碰上这样的质疑,好奇心倒是更甚,却也不生气,豪笑道“我是不是浪得虚名,顾将军马上便知!”
声落。
挥鞭。
剑挡。
两人刀光鞭影来来回回。
阿术力大势猛,一鞭鞭浑厚有力,活如灵蛇吐信。
顾惜朝以柔克刚,一剑剑直指鞭身,似被鞭残绕,转眼间却轻易溜出。
阿术手法精湛,顾惜朝灵活自如。
一时之间,二人倒也难分胜负。
顾惜朝见招拆招之际,余光不时扫向周围的兵将,阿术的将士们依然猛烈如常。不觉心中敬佩。看到眼前一个蒙将,竟然能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神鞭,也的确佩服。
阿术,你果然不愧战神名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