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颜赶紧拨开柴火,一点点加秸秆把火吹旺,再看向荣华亲王的眼神却一点愤怒的意思都没,反是漾满了星星:"大款!盖茨..."
"盖子?"荣华亲王用一副"你有病"的眼神看着笑颜。
笑颜笑得谄媚:"我看您老直接改名叫寒盖茨得了!用十万两银票点火啊!"
"寒盖茨?"荣华亲王皱眉,然后很认真的摇头,"这名字不好听。"
笑颜扑哧笑出了声。
将火烧旺,笑颜搭起烤架,将穿了兔子的长棍搁在烤架上,慢慢转动着。淡淡的炊烟腾起,熊熊的火焰烤得两张脸庞忽明忽暗,气氛一时间陷入古怪的沉默。只有火花的噼啪声偶尔跳动着。
"你就是寒江雪?"笑颜眼神始终没离开过架上的兔子,心思却已经转到了当初在王府看到的那句话上:天绫王朝崩,图遗于烽火。
荣华亲王没说话,只是又靠回了那棵大柳树。
笑颜不想让它冷场,只好继续找话题:"好名字啊,多有意境。"
"好吗?"荣华亲王忽然接口了,"天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寒江雪,是诅咒一个人一辈子落魄潦倒,孤寂终老的意思。"
笑颜诧异的抬头,看着火光那头荣华亲王平静的脸,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想起零落的西宫,想起他们父子敌对的态度,笑颜垂下眼睑,不再说话。只是全神贯注的烤着手上的兔子。
直到兔子肉上冒出滋滋的油,笑颜又翻转了几下,然后从荷包中取出三个小纸包打开,分别是孜然、盐巴、胡椒粉。将调味料均匀撒上烤肉,笑颜又用小火熏了会,才撕下小半只留下,其他递给荣华亲王,轻声道:"王爷,好了。"
"寒江雪。"荣华亲王睁开眼,冒出三个字,眼中尽是复杂的星星点点。
笑颜却听懂了,笑笑,递上烤兔子。
这一顿,两人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是吃得前所未有的愉快。
吃饱喝足,笑颜让寒江雪先睡下,自己则添了些柴,蜷坐在火堆旁迷迷糊糊打着盹。
郊外的清晨空气清新,环境也格外的好。朦胧的晨曦将露珠洒满了大地,孕育静寂的轻灵。火堆已经慢慢变冷,却还存着碳木的余温。早已躺下的笑颜睡梦中并不安稳,突然一个激灵,警觉马上升起。四步、三步、两步、一步——
铁器特有的折光冷芒在头上升起。
良久,却不见落下。
笑颜睫毛颤了颤。
一声叹息响起,寒芒收回,寒江雪又走回原处。
"怎么不下手?"笑颜睁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寒江雪,"别告诉我你舍不得了。"
寒江雪不语,只用他黑金色的眸子盯着笑颜看。眸中金光闪闪,笑颜看到的,却只是犹豫和挣扎。这样狂傲狠厉的男人,也会出现挣扎的眼神?
笑颜想笑。
"棋下到最后一步,那一步才是整个棋局唯一重要的呢。"笑颜坐起身,毫不在意的掸掸身上的土。在匕首的冷芒落到脸上的那一刻,她忽然就想明白了。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个局。只是局中有局,才会让人看不清真相而已。
以柳月榕的茶为起点,毒杀柳月榕,引起夏雨荷跟骊姬之间的尖锐对立,勾起两家矛盾的引线,而这之中,她笑颜演绎的角色不过是个宠妾而已,所以他不会真让她死。然后宠妾更加受宠,两位嫌疑夫人则完全入了冷宫,自然激起两家不满,是为引线。王爷应邀做客尚书府遇刺,导致宠妾身亡是直接导火索。爱妾香消玉殒,荣华亲王誓死追查,最有嫌疑的自然圈定尚书府和宰相府。事实上两家都没做,自然怀疑是对方下手诬陷自己,从而引起一场龙争虎斗。最后,寒江雪只要坐山观虎斗就好了。
还真是万无一失的好办法!若是直接栽赃通敌叛国之类的罪名,剿除的将是整个党羽,到时候双方党羽一致齐心抵抗,就是荣华亲王也未必吃得下。但是让他们狗咬狗,既省力,又达到了目的。双方自容王爷退出势力舞台就开始争夺主导权,而现在有了这个既可以巴结荣亲王又可以一脚踹死对手的机会,是人都会拼尽所有去争取的。
笑颜忽然觉得他老爹这名字起得真有远见。寒江雪天生就是一个做渔翁的料!多好的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若不是当时那四十杖打醒了她,让她断了对他的念想,今天还真不知自己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梦醒心残?心如死灰?还是抱住他的大腿哭着哀求留下她为奴为婢?
笑颜冷笑。
"你必须得死。"寒江雪重新站起身。看得出他的恢复能力很好,昨天深可及骨的伤口今天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了。大步走到笑颜面前,托起笑颜的下巴,寒江雪黑金色的眼眸碎金点点,"可是我反悔了。"
"恩?"笑颜这才正眼看他。
"我想,我有点爱上你了。"音未落,吻已落下。
笑颜怔愕。没有反抗,任他肆虐在她的地盘。
"从现在起,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这是他承诺的一生一世。没有以往狂风暴雨的侵略性,这个吻虽然霸道,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求索,一发觉笑颜没有反抗,便马上灵蛇一般的趁虚而入,细细的舔弄着,啃咬着。
一吻结束,寒江雪满足的松开笑颜,又坏坏的在她唇上轻咬一口,才攀住她的脖子,像做了坏事的孩子一般撒娇的蹭动着。好一会,发现笑颜还没反应,不禁有点孩子气的恼怒:"你不理我!"完全是控诉的语气。
一抬头,却正对上笑颜有些空洞的眼。
空洞,空洞,像宇宙黑洞一般充满玄幻和奥秘...
笑颜的眼神慢慢恢复神采,语气缓慢而沉重:"你只记得遇刺逃离,然后与妾十九在溪边柳树下露宿了一夜,相安无事,是吧?"
"是...逃离...露宿..."
"从现在起,你不记得要杀妾十九的事,知道吗?"
"知...道。"
"那从现在开始,我数一二三,你听我的指示醒来,明白吗?"
"明白..."
"一!二!三!"笑颜"啪"的打了个响指。
寒江雪一激灵,马上回过神来:"这是哪里?"
"王爷,您忘啦?您带着妾身逃到这里,然后露宿在此一夜,可冻死妾身了!"笑颜不依的抱住寒江雪精瘦的腰身撒娇。
寒江雪蹙眉,依稀记得确实是他带着妾十九逃到这里的,可是却实在想不清楚细节了。想了半天,只能把这归结于受伤太重,导致坏了记性。
"走了。"寒江雪睥睨着笑颜,一把粗鲁的推开她。
被推倒在地的笑颜耸耸肩,还真有点怀念那个温柔孩子气的寒江雪了。皱皱小鼻子,笑颜无奈的爬起来小跑跟上。
追上寒江雪的步伐,笑颜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渐渐熄灭的火堆。
秋风瑟瑟。
直到见到三里外石头村一家小屋前的骏马干粮火折子金疮药后,笑颜才明白寒江雪的整个计划有多缜密。忍不住暗暗乍舌,若不是刑天的突然出现,怕是一切都将按他的计划运行吧?而她,也会在他的计划里"意外"死去。
不过么...计划赶不上变化!笑颜嘻嘻一笑,很自觉的爬上骏马,坐在寒江雪身后。寒江雪准备的东西都是一人份的,显然诚如他所说,计划中她必须得死,不论是死在谁手上。
"坐稳了!"话一出口,寒江雪不禁懊恼自己发神经管她作什么,闹不明白自己心情的他更加郁郁,只能发泄似的策马扬鞭,厉喝一声:"驾!"
骏马撒开蹄子,踏着烟尘疾奔而去。
一回到西宿雅阁,笑颜就发现熟悉的气息又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嘴角不自觉扬起,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摆脱了众多探望的"姐妹们",一个人蹿到了西宿雅阁后园的冬青树边。
"出来!"笑颜对着树上大叫。
哗啦啦的衣袂翩飞声,面无表情的刑天落到了笑颜面前。
把刑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他还活着,笑颜松了口气,长笑一声挑眉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言下之意你个死娃子还晓得要回来啊?
刑天拽拽的鼻孔出气哼了一声:"谁要回来!老子才不要回来呢!是师傅硬说契约还在,老子是给撵回来的!"
"哦..."笑颜拉长音。笑颜倒是第一次听人说"老子是给撵回来的"还说的那么嚣张的。
"喂喂喂,你听到没有!不是我要回来的!是师傅撵我回来的!"刑天跳脚大叫。这样的他,跟笑颜与他初遇时完全判若两人,活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
"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欲盖弥彰?"笑颜吹着口哨,眼神东飘西飘。
刑天古铜色的脸瞬间憋成暴走的红色,紧握拳头示威性的在笑颜脸前挥了两下:"蠢货!老子有什么好欲盖弥彰的!老子才不要跟你在一起!"说完咻的一声没入树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