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怎么了?”怀中温软的身体,变得有些滚烫。触手处,竟抚摸了一手的薄汗。
天瑶的声音有些沙哑,甚至是虚弱无力的。“楚琰,这是最后一个,生孩子真的很痛。”
楚琰一时哭笑不得,只能不住的点头,“不要了,我们再也不要了。瑶儿,告诉我你哪里痛,究竟怎么了?”
她五指紧握住他手臂,脸色越发苍白,唇角无力的牵动,“没什么,虽然比预期的早了一些。”她深吸了一口气,手臂环上他颈项,“楚琰,抱我进去,孩子可能要出世了。”
楚琰一下子就慌了,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殿内而去,御医和稳婆很快便赶了过来,一时间,卧房内气氛变得格外紧张。楚琰守在门外,忐忑不安的来回踱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心中的恐慌也一点一滴的扩大。丫头不时端出猩红的血水,而已经两个多时辰,天瑶一直都没有动静,他每一次催问,稳婆直说是正常的阵痛,其他也说不出了所以然。
生君宁时就是小产,如今这个也是,若天瑶再有个意外,他非疯掉不可。
“瑶妃究竟如何?孩子还没生出来吗?都别拦着,朕要进去守着她。”楚琰已承受不住无止境的煎熬,他必须要确定天瑶平安才能安心。
“皇上万万不可。”身前,以徐嬷嬷和刘忠为首的宫人跪了一地。依着规矩,贵妃生产,帝王是万万不能靠近的,但里面的女人,她不是他的妃子,是他唯一的妻子,是他的命。
“都给朕让开。”楚琰厉斥一声,不管不顾的就要推门而入。最后,还是被徐嬷嬷拦了下来。
“皇上听老奴一言,还是稍安勿躁吧。御医和稳婆都在,情况也一直稳定,皇上进去,只会给御医们造成困扰,反而对瑶妃不利。”徐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
楚琰顿住脚步,他自然明白徐嬷嬷句句在理。“难道朕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吗?”
“有时等待,才是最难做到的事情。”徐嬷嬷微叹着回道。
之后,楚琰安静的坐在园外的石桌旁是,身侧有刘忠陪着,他一直不语,四周更是静的可怕,只有秋风不时呼啸而过。明黄衣袖下的手一直紧握着,手背之上青筋凸起,显示着他极度的隐忍。
本来平静的院落,突然被慌错的脚步声打断,邀月快步而来,踉跄着,扑通一声跪倒在楚琰脚下,一脸的雀跃。“奴婢给皇上报喜,娘娘生了个小公主,母女平安。”
楚琰隐在衣袖下的手终于缓缓送来,唇角扬笑,顾不得其他,大步向内殿而去。
屋内充斥着淡淡的血腥气,但徐嬷嬷已经点了安神香,天瑶虚弱的躺在床榻之上,一张小脸还是苍白的没有血色。但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透着清澈晶亮的光芒。
楚琰僵硬的站在门口处,竟不敢靠近了,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象,他一靠近,一切便会消失无踪。
“回禀皇上,娘娘的身子并没有大碍,只是虚弱了一些,只要细心调养,会慢慢好起来的。”御医躬身回禀道。
“管用的灵药只管用上,朕要瑶妃平安。”楚琰沉声吩咐着。
徐嬷嬷轻笑着迎上来,怀中抱着小小的女婴,被锦被包裹着,眼睛眯成小小的一条线,肌肤还是皱皱巴巴的,当真称不上漂亮。楚琰是欣喜的,从嬷嬷手中接过孩子,抱的小心翼翼,他还是第一次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她还这样小,这样的脆弱。
“小公主还小,但很快就会长大的,过几日便可看出容貌,一定和娘娘一样是个拔尖的美人儿。”徐嬷嬷笑着开口。
楚琰含笑点头,将公主重新交给徐嬷嬷,然后由奶娘抱走了。他在天瑶床榻边坐下,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护在掌心间。“瑶儿,辛苦你了。”他将她小手放在唇边,温柔的亲吻。
天瑶一笑,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精神极好。“倒是让皇上说中了,还真是个女孩子,皇上现在是称心了吗?”
“我楚琰此生有你,有一双儿女,足以。”
天瑶浅然一笑,困意再次袭来。却被砰地一声撞门声打散了睡意。君宁一身风尘的大步而入,看到天瑶安然无恙的躺在床榻之上,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放进了肚子里。“娘亲。”他低唤了一声,目光在屋内扫了一眼,并没看到刚刚出生的婴儿。“妹妹呢?”
“被奶娘抱去喂奶了。”楚琰淡声回了句,转头看向一旁的徐嬷嬷,“让奶娘将小公主抱回来吧。”
徐嬷嬷躬身应着,转身离开,不出片刻的功夫,便将小公主抱了回来。交到君宁怀中。此时,小小的女婴已经睁开了一双眸子,一双明眸清亮,当真是像极了天瑶的,小手来回的挥舞着,口中吱吱呀呀的不知唤着什么。
君宁笑着伸出手指去触摸小丫头柔软的脸颊,却被小东西伸出小手抓住。她的手真的好小,只够抓住他一根手指。“爹爹,娘亲,妹妹在对我笑呢。”他献宝似的将孩子抱到楚琰与天瑶面前,动作极轻的放在天瑶枕边,而小女娃却依旧牵着他的一根手指不放。
徐嬷嬷也在一旁赔笑,“小公子是与小殿下亲近呢。”
天瑶将头靠在女儿身旁,此时,她最亲最爱的人都陪在身旁,只觉得无比的满足。她想,就这样吧,这样过一生就好,她宁愿放弃自由,用一生来陪伴他。
……
小公主满月的日子,宫宴备至的十分热闹,皇亲国戚无一遗漏,满月礼更是堆积如山。满月的孩子虽然还是羸弱的,但小摸样已经十分的清晰,与天瑶几乎如出一辙。如此,更是被楚琰与君宁父子宠着爱着,恨不得疼在骨子里。
天瑶在御医的悉心照料下恢复的很快,晨起,便抱着小东西玩耍,为了讨个喜庆,奶娘为小公主换上了大红的锦袄,小东西肌肤似雪,更是惹人怜爱。早朝后,君宁第一次向太傅告假,回到未央宫中陪伴天瑶母女。
“洁儿,让哥哥抱抱。”君宁伸出手臂,将小女娃拥入怀中,她的身体很轻,也及柔软,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儿,让人爱不释手。洁儿似乎很喜欢这个哥哥,每次被他抱着,叽叽呀呀的都笑的特别开心。
天瑶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两个孩子。侍女邀月轻声而入,俯身开口道,“娘娘,沈夫人来了。”
“快请嫂嫂进来。”
片刻的功夫,文慧便在侍女的带领下缓步而入,一身素色宫装,极是雅致。“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嫂嫂不必多礼,快坐。”天瑶起身,虚浮了她一把,两人相携着在一旁软榻上坐了下来。“晚上才是宫宴,嫂嫂倒是来的早呢。”
文慧笑意盈盈,接过侍女奉上的清茶,柔声开口。“臣妾要去迦叶寺给小公主求个平安符,所以先行入宫来讨要公主的生辰八字。娘娘也许久没有去过迦叶寺进香吧,不如与臣妾一同前往?”
天瑶起初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毕竟她身子虽好转了一些,却依旧娇弱。刚要拒绝,却听文慧又道,“妹妹自幼在天山长大,想必还不知大翰风俗。女儿出生之时,若得娘亲亲自求得的平安符,便会一生无忧。”她说着,又向站在一旁的随身侍女吩咐了句,侍女点头应着,步出正殿,须臾的功夫,便抱来一小坛酒。坛口用红泥封着,闻不到半分酒气。“这是上好的女儿红,在民间女儿出生的时候一定要埋下一坛女儿红,待她出嫁之时作为陪嫁,这样便可以夫妻恩爱。”
天瑶不以为意的轻笑,她倒是当真不知晓这许多的。既然文慧盛情难却,她便也不再推脱。吩咐一旁的侍女备车。
“娘亲身子尚未调养得悉,只怕不宜车马劳顿。”君宁微蹙眉,出声提醒。
天瑶一笑,“无碍的,只是出宫透透气,来往迦叶寺不过半日的车程,宫宴之前必会赶回来,不必担心。”
君宁也觉得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便也没有上心,吩咐了一些身手好的御林军护驾。
天瑶许久不曾出宫,她坐在摇晃的马车中,车帘被挑开一角,风从缝隙而入,只觉得宫外的空气都是新鲜的。
“好久不曾出宫了,一直被他锁在牢笼中。”天瑶轻笑开口,耳边是马车轱辘压过路面的嘎吱声。
“皇上也是心疼娘娘体虚,娘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知羡煞多少闺阁女子。”文慧温声回答,低敛的眸光却是闪烁不定,好似藏了什么心事。而天瑶视她为至亲,自然没有半分怀疑,否则,以天瑶的聪慧,又如何会看不出破绽。
天瑶微微勾起唇角,眸中闪烁着点点温润。她不在乎万千宠爱,她要的只是他心中有她。因为身子尚未恢复,她半靠着车壁,微合起眸子,浅眠。车内极是安静,文慧沉默,但铅白的指尖却紧抓着身下裙摆。
马车继续前行,天瑶再次睁开一双明眸,眉心微蹙起。按着车程来算,这个时辰早该抵达迦叶寺,但他们依旧在途中,那么,只能说明他们的去向并非是迦叶寺。
“嫂嫂要带天瑶去何处?”她淡声问道。
文慧紧抿了唇片,眸中竟蒙上一层水雾,颤声道,“天瑶,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情非得已……”她话音未落,马车重重的颠簸了下,骏马发出一声嘶鸣,然后,瞬间停止。
天瑶平静的靠在车壁,目光紧锁在文慧身上。“是谁?”她沉声询问。
“楚,楚皓。”文慧颤声回答。“他抓了惠儿,我迫不得已。”
楚皓!天瑶震惊。六月飞雪,皇城一战,他不是自刎在军前吗?难道,那只是楚皓脱身的障眼法!正是思虑间,车外传来惠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文慧脸色惨白,不顾一切的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天瑶手掌紧握成拳,跟随着她一同走出车外。马车四周早已被一对黑衣人团团围住,宫中御林军与沈府的侍卫寡不敌众,虽然死守,但敌我悬殊已了然。
高大的黑色骏马之上,楚皓一身玄色长袍,五年未见,较之当日的傲慢跋扈,倒是多了一份沉稳。天瑶面容如水般平静,隐在身后的手掌却紧握成拳。
“经年不见,荣亲王一向安好?”
楚皓微眯了冷眸,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一身似雪纱衣的绝世女子。五年的时光好似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依旧美得惊心,不染世间半分尘埃,让人觉得染指半分,都是一种亵渎。
“当年皇城之上,瑶妃娘娘一曲东风桃花舞当真让本王终身难忘。”楚皓哼笑一声,语气中夹杂着一缕冰寒。当年,他虽败了,却不是败给楚琰,而是败给那一场六月飞雪。走投无路之际,他诈死骗过所有人的眼睛,才得以逃出生天。五年的时间,他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个叫沈天瑶的女人,是她打乱了他预定的规矩,改变了他的人生。所以,他定要她用一生来偿还。
“荣亲王说笑。不知王爷将天瑶请来,所为何事?”天瑶维持着一贯的平静淡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