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弃后要出墙 > 第97章全文阅读

眼前的一切,沈依依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因为这一瞬间的气氛实在太过诡异。

赤—裸着身体,她就这么呆呆的站着,太后的手扣在她的肩膀上,满眼尽是惊恐之色,嘴唇发白,不住的颤抖,仿佛正在经历着人世间最为恐怖的事...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依依悄悄的转动着脑袋,房间里只有她和太后两个人,再无他人。

"太后...您这到底是这么了?"依依颤巍巍的问着,心头有种不安的感觉在慢慢升起。

她的话惊醒了失神的太后,紧扣肩头的力道终于松了下来,现在的太后颓然的向后倒去,身体之坠下去。

依依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步扶稳她。太后的身体颤抖着,连带着让依依也跟着颤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挪到桌边坐下,依依回过身七手八脚的把衣服套在身上,总这么光着,感觉怪怪的。

"依依,告诉我,你的身上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香的?"她穿衣时,太后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

香气?依依微怔,转过身,看着太后怅然的样子,她不由的沉下心来。

其实,她自己一直都没有觉得身上哪里有异香,只是听小黑提起过几次,那是...她抿着嘴,仔细的想着:"是我进了贤妃殿之后。"

太后的脸重新变得苍白,好象随时随地都可能昏倒一般。依依也有些害怕了,"怎么了?太后娘娘,身上有香味不对吗?宫女每天都给我的衣服熏香,久而久之就这样了,难道..."

听她这样说,太后淡淡的笑了,恢复了些许血色,有些艰难的咧开嘴:"也对,我忘了,你现在是皇贵妃,吃穿用度和从前都不一样,所以闻见原来的笨丫头身上有了一股奇香反倒自己不自在,弄得像失了魂一样。"

虽然太后笑了,虽然这个解释还算说得通,但依依知道,这绝对不是太后心里所想的,她一定有事瞒着自己,可究竟是什么?

下意识的抬起胳膊嗅了一下身上所谓的香气,依依更加茫然——之前太后的那张惊惧的面孔无论如何也无法从眼前抹去。

见她被自己弄得如此紧张,太后笑笑:"来,换好了衣服,随我出去逛逛吧。"

依依点点头。

出了门,头顶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很不舒服,太后拉着依依在廊檐下走,不经意间她淡淡一笑:"之前在贤妃殿都是除了柳絮还有谁照顾你?衣食住行是不是都由她安排的吗?"

"是,她说她不放心别人动手。"依依的眉头微动,唉!柳絮儿...

太后点了点头,什么都没再说,就这样笑呵呵一脸慈祥的引着她向前走。

路过前厅,太后没有着急进去,她转身看着依依:"刚才落水那一下也够你受的,我让宫女带你去休息一会吧,等暑气退了,咱们娘儿俩再好好聊聊天。"

今天的太后不似过去的雷厉风行,显得有些婆妈,不过依依也没多问,笑着答应了一声,跟着小宫女下去了。

见她没有起疑,太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猛然回过身,太后那双凌厉的眸子向后一望,站在远处的花富立即会意,连忙小跑着赶过来:"娘娘有何吩咐?"

"把柳絮给本宫带来!"说话间,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里好象有火焰冒出来。

花公公吓得不轻,哆嗦了一下,连忙掉头离开。

...

其实,沈依依没有睡下,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打起瞌睡。太后的样子让她心中不安,一种强烈的感觉驱使着她躲开宫女溜出门去。

太后殿对于她来说,再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屈着身子,她慢慢的靠近前厅,四下望去,见没有人发现自己,于是撩起裙摆、点着脚尖,悄悄进去。

厅中没有太后,依依顺着墙角慢慢的挪向内室。

小小的窗格挡不住她的视线,她看见了太后,还有——柳絮!

她惊讶了,太后为什么要背开自己单独叫来柳絮?心里的疑云还未散去,一个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啪!"一声巨响,太后狠狠地甩给柳絮一个巴掌,弱不禁风的柳絮整个人翻了过去,趴倒在地,鲜红的五个指印顿时在她脸上显现,半边脸涨成紫色。

依依差点叫出声来,她吓得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这是第一次见太后亲手打人,在冷宫时,即便是面对如妃的狂吼乱骂,太后也只是让花公公代替自己掌嘴,而今天,处置一个小小的宫女,她竟然亲自动手。

相对于依依的惊慌,房中的柳絮倒显得平静多了,她抹去嘴角的血丝,捂着面颊抬头微笑着:"太后娘娘下手好重,奴婢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娘娘、惹得娘娘如此震怒,还望太后娘娘明示!"

"你自己做的好事还需要本宫替你来说吗?依依待你情同姐妹,你如何忍心对她下手?你可知道你所做的事足够毁她一生!整整一生啊..."太后双目圆睁,整个人都在愤怒的颤抖着。

扶着身旁的桌几,柳絮慢慢的站起身,面带恭敬之色:"娘娘息怒,不过,娘娘的话奴婢听不明白。"

"呵...你不明白?"太后怒极反笑,"那本宫也不明白好端端的贤妃怎么会身上多出一种香气?"

"原来如此。"太后说明,柳絮抿着轻笑:"看来,太后是知道了香肌粉的厉害。"

"香肌粉"三个字从她的口中说出,太后禁不住倒退两步:"果然是你、呵!果然是你...你怎么下得了手?"

"是我!"柳絮不做否认,面不改色的看着太后。

"这一年多以来,自你进了冷宫之后,无论何时何地,依依又哪一样没有想过你?她无论到哪都想着你,可是你呢?给她下药不说,甚至连皇上也被你算计到了,柳絮儿,你良心何在!你..."太后怒吼着。

"不必说这些。"柳絮淡淡开口,打断了太后的话,"太后想要如何处置奴婢就请下旨吧。"

"说说你的目的吧!你处心积虑做这些事,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是皇妃之位?皇后之位?还是皇上的宠幸?或者,仅仅是为了害一个无辜的女子!"太后的声音颤抖着,就如同刚才。

"奴婢没有目的。"柳絮摇摇头,很平静的笑着:"奴婢想活下来,只想让奴婢的蝼蚁之命不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牺牲品。"

看着太后多变的脸色,她继续不徐不疾的说:"我知道娘娘的心。即便娘娘您现在心里恨不得把柳絮碎尸万段,可您是不会动手的,因为奴婢的肚子里还有着皇上的血脉,这有可能是个皇子..."

依依在窗外静静的望着,望着内室中的两个女人脸上的变化。

她有一种不安,最强烈的不安!她不知道那香肌粉是什么东西,但是她却能感受到这种诡异的气氛所透露出来的不安。

太后的身体支撑不住的向后倒下,"铿"的一声,倒在软榻之上。

"你...退下吧!"她无力的看着柳絮,柳絮点中了她的软肋。她沈燕可以为了复仇不择手段,但却不能斩断王室血脉,二十年前是如此...二十年后,亦是如此。

屈膝行礼之后,柳絮慢慢的转身。只是她并没有就这样安静的离去,背对着太后,她淡淡的说:"娘娘,有件事您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贤妃娘娘完全不适合皇宫。从她在冷宫中拉起奴婢的手之时,从她对江统领动了心念之时,就已经注定她不可能适合这里的一切,即使没有了柳絮,她还是会栽在其他的人手中..."

淡淡的说完,她绕出内室。

依依的身体紧紧地靠着窗格,不发一点声音。

只是,那颤抖...是抑制不住的。

比夺走向离晔更加阴狠的手段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隐约的,她可以体会得到...

呜呜之声从内室传出来,回过神之后,依依看见的是哭泣的太后。伏在软榻之上的太后再没有往日的威严,也不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她的肩头不住的抖动,从这里看去,倒像是一个孩子。

从来没有见过太后的眼泪,更何况带着这种伤心欲绝的哭泣声,而这一切的哭声都是因为自己。

依依忍不住,她慢慢的走进去,站在太后的身边,轻声问道:"香肌粉...是什么?"

突来的声音让太后浑身一震,仓促间,她抬起头,印入眼帘的是依依那张平静的面孔。她有些难以置信:"你,都听见了?"

点点头,依依再问:"告诉我,香肌粉是什么?"

太后静默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面前的丫头,眼角奔流的泪水停住了,可是那心底的痛却越来越强烈。

"是吃了之后会让人不能怀孕的药吗?"依依淡淡的问。

错愕片刻,太后点头。

"现在她不在我的身边,就不能再给我下药了,对吗?"依依的眸色逐渐黯淡。

不忍心看她这样,太后站起身,手抚着依依的肩头:"听说过息肌丸吗?"

依依摇头。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太后幽幽的说:"传闻,青楼女子为了防止自己怀孕,也为了永葆青春,所以在她们之间流传着一种秘方——息肌丸。这种药外敷的身上,可以让自己的身体产生一种充满魅惑的奇香,可是这种药毒性很强,一旦沾染就会让人不孕,终生不孕。"

依依踉跄了一下,幸好太后扶住了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太后继续说:"香肌粉是由传说中的息肌丸衍化而来,虽然毒性没有那么强,但是连续服用也会..."

后面的话,太后说不下去了。

依依怅然,脸色异常的平静,是暴风雨来临前那最后的一丝平静:"这么说,我这一辈子都不能生孩子了吗?"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太后的手依然搭在依依的肩头,只是那沉默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猛然回转身,依依突然向着门外冲去。

太后慌了,一把抓住她:"依依,你去哪里?!"

"我去找柳絮。"她的声音颤抖着,那是因为恨,最深最深的痛恨,她的拳头捏紧,她是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去恨一个人。

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色,看着她颤抖的身体,太后拼尽全力,死死地拉住她,不给她迈出门的机会。

"你为什么拦住我!为什么!"依依狂吼着,此刻,如果她的面前有一把刀,她一定会斩断自己被绊住的手,然后亲自把刀刺入柳絮的胸口!恨啊...即使将她碎尸万段也无法缓解的恨啊!

"依依,你不能去!"她的恨太后又何尝看不出来?但是她是太后,是太后!是天朝的太后!她是疼依依,是恨柳絮,但是她终究有太多不能做的事!

"如果你现在杀了柳絮,又能如何?你不能为晔儿生下皇子,晔儿也不再宠幸其他的女人,那龙脉该如何?天朝又该如何延续?即使你和他互相支撑,可是如何面对天下百姓?将来,他还是要再宠其他女人,再孕子嗣,那时候你的痛苦不会比现在更甚?留下柳絮!让她或者剩下孩子!"

甩开依依的手,太后冲过去,堵在门前:"若是你信得过我这个太后,信得过我这个姑姑,那么就再等八个月吧,我不可能让你现在就对她下手!"

"哈哈...就因为她有孩子?就因为她有孩子!"依依昂起头,放声大笑。

"是!也许,那是天朝唯一的皇子。一旦有了皇子,晔儿就不再会面对满朝的压力,而你,即便什么都没有,也可以入主中宫,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不会有任何人再以龙脉之事阻挠你们了,所以,你要想清楚..."太后定定的看着她,看着面前的这个自己一直在维护的丫头,而现在,自己却无法再为她做什么了。

"本宫只希望你为晔儿做这一件事..."说完,她撩起下摆,就这么在依依的面前缓缓跪下,"本宫以太后的身份...求你..."

傻傻的站着,依依半天才缓过神,她勾起嘴角,慢步上前扶起太后:"你放心、放心。我不问、不说,我什么都不说,自然也不会告诉他。"

她苦笑着,告诉了向离晔...那柳絮还有命吗?

扶稳了太后,依依失魂落魄的走出门去。

柳絮站在不远处,又是和上次一样,一脸平静的望着沈依依。

这一次,依依没有移步,主动靠近的是柳絮。

"你应该恨死我了吧?"柳絮淡淡的说,"你没有想到过被你视为姐妹的我会一次又一次的对你下这样的毒手..."

"我想到过。"依依看着她,"其实,册我为贵妃,不仅仅是皇上和太后的交换,也是皇上自己的决定,因为从我入住贤妃殿的那个晚上开始,他每夜都会来陪我。当然,我对你只字未提过。"

柳絮微怔:"你为什么会想到瞒着我,而且瞒了我几个月?"

"因为,祭天路上的那双鞋是你替我收进行囊的,所以,当慕枫发现棉鞋有问题的时候,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但是,我没有一点点的证据,我想那也许只是我的猜测,因为一双鞋从内务府传到我的手中,不知道中间经过了多少个人,但是...我不得不防备你。"

睁大了双眸,柳絮的音调减弱:"可是,你还是没有躲过去..."

"是呀。"依依冷笑着,满目凄楚,"在你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为我试毒的那一刻,看着你紧张害怕的样子,我为自己对你的猜疑而后悔,我鄙视我自己居然怀疑一个如此真诚的姐妹...而现在,我才明白。你,不是试毒,而是下毒。"

柳絮没有否认。

沉默了半天,她轻轻吐口:"对不起..."

这是柳絮说出的对不起,而依依,仿佛听见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她昂起头,放声大笑,笑的歇斯底里...

"滚吧!"依依笑累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柳絮转过身,悄然离开。

天色阴沉,又要下雨了吧?还是...天要黑了?

茫然的望着天空,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院落,她的眼前一黑,身体向前栽倒。

没有想象中的痛,失去意识之前,她看见的是慕枫的那张铁青的脸...

再次睁开眼,天已经彻底黑了。

狭小而陌生的房间里没有什么物什,显得空荡荡的,不过却很干净。

如泣如诉的乐曲响起,从身边不远处幽幽传来,这是她听过的乐曲,而她也知道了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慕枫坐在窗边吹着竹萧,幽深的目光望着窗外,给了她一个侧影。

依依撑起身体,慢慢的下了床:"谢谢你,下午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摔成脑震荡。"

"何必如此委屈自己?"放下竹萧,慕枫依然望着窗外。

没有回答他的话,问着自己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太后殿?而且,为什么要在那里偷听?"想必自己和太后的对话他已经全部听见了吧?如此熟练的在白天伏在太后殿里偷听,这样的事,他应该做了不止一次...

慕枫转过身来,月光的映衬下,他的脸庞镀上一层银色,黝黑的眸子盯着她苍白的面庞:"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就如同你一样...你怎么打算?"

轻轻叹了一口气,依依扶着墙走到窗边:"你知道吗?在我们那有一种故事,故事里,做了皇帝的男人会为了他心爱的女人废除整个后宫,一世只面对她一个女人...其实,在最开始,我也有这样的念头,而且,那时候德妃那么坏,如果小黑真的把她废了或者杀了,我一点都不会觉得愧疚。可是现在..."她看了慕枫一眼,眼里有泪光闪耀。

"我没有资格了,你懂吗?!我没有让我爱的人一生一世只守我一人,只爱我一个的资格了!"

她的指甲抠进窗台,划出阵阵刺耳的响声。

"想哭,就哭吧。"慕枫淡淡一笑,"我这里人少,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摇摇头,这个夜晚像极了江亦城走后的那一夜。也是慕枫,坐在冷宫的墙头吹响箫音,陪着她。不过不同的是,那一次她哭的极惨,眼睛肿成了桃子,而今天,她连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身体靠在窗台上,托着腮,呆呆的望着天空。

外面隐隐的有嘈杂之声,慕枫笑笑:"他在找你呢。"

依依没有做声,她何尝不知道?小黑的爱,炽烈而持久,只是,却敌不过整个皇宫每时每刻进行的暗算。那许多的暗算和伤害,他们真的能支撑而过吗?

"你,不回去?"慕枫歪着头看她,"我这里你藏不了多久的。"

莞尔一笑,现在的她冷静的让自己都无法相信,好象整个人都麻木了一般...她不能回去,她迈不开脚步。

也许,一开始她就错了。

抿着嘴,她若有所思:"你现在是侍卫统领了吧?"

"半年前就是了。"慕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出入皇宫的事情是侍卫统领掌管的吧?"她淡淡的问,她记得江亦城曾经说起过。

慕枫缓缓站起身,他明白了依依的意思,他怔怔的看着她:"你可要考虑好。"

点点头,她再没有犹豫:"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但是你要为我保密,我不希望这辈子再被人出卖。"

心碎,那是撕裂般的折磨。而心痛,则是无边无尽的煎熬。她宁愿痛,也不想去承受那样的煎熬。

离开了,就不用再管其他,不去管谁为他生儿育女,不管谁和他同床共枕,因为她再看不见,再也不会担心,更不必提心吊胆,也再不会被卷进无所谓的争斗和暗算中。

所以...就这样离开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