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过面颊,江亦城静静地坐在淑妃殿的前院里,身旁是来回走动的宫女和太监。
他没有注意到他们投射过来的目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依依说,他们可以私奔,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为了他,她愿意抛弃皇后的身份,宁愿承受天下人的屏弃和谴责!他何其幸运。
这个小小的侍卫统领,他又何尝放在心里?一生能有真爱的人,其他的他根本不想在乎!他是一个负罪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上天会赐给他这样的一个爱人,虽然她有些笨,有些孩子气,虽然她头脑简单,但他无法不喜欢她,无法不去爱她!她就那么小小的站在他的面前,等待他的呵护与宠溺。
私奔——呵!那就私奔吧。
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屏退侍卫,摊开宫廷的地形图。
其实,这宫里的地形,他早已了熟于心,甚至连看守宫门的侍卫他也知道有哪些人,可是他还是禁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禁不住攥出手心的汗珠。
有人敲门,他猛地抬头:"何事?"
"淑妃娘娘命奴才来请大人。"是一个跑腿的小太监。
他皱皱眉,收起图纸,走了出去。
抬眸凝视,月至中天,清冷的苍穹星光黯淡,灰蒙蒙一片阴寒。宁静的夜空之中没有一颗闪耀着的星星,只有一个月亮孤零零的悬挂在那里。
透骨的凉风穿过他的身体,卷起他紫色的长袍,不住的翻滚着。
"加强守卫,晚上给淑妃寝宫再加一份火炭。"他吩咐完太监,向后院走去。
前院和后院,只有一个花廊相隔。
站在廊上,他远远的看见淑妃白色的背影,她也在抬头望着月亮,一样的孤独,一样的萧瑟。
"娘娘传召微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他走到她的身后,语气十分恭敬。
淑妃没有动,依然望着头顶的圆月:"你为什么要保我不死?"
"这是微臣欠娘娘的,微臣害了云家八十口的性命,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娘娘你!"他回答。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死了,也许会比现在更好..."她长长的睫毛挂着湿润的泪滴,"如果,你真的认为欠了我,那就去回明太后,赐我一死吧。"
"娘娘何苦如此,如此大好的年华何必非要把它埋没呢?"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劝她了。
"你知道花朵最美丽的是什么时候吗?"她回过头,美丽的面庞转向了他。
"盛开的时候。"他回答。
她轻轻的点头:"是呀...是最美。可是,我宁愿在它最美丽的时候就把它毁灭,我会毫不留情的撕碎它!"
他呆住了。
看着他震惊得样子,她笑了:"因为这样,它的美丽就可以永远的留存在了我的心里...而我,也是一样。我宁愿带着这样美丽的容颜殒落,把我的美留在别人的心里。也不要苟活于世,辗转偷生。"
"淑妃娘娘..."他倒抽一口冷气。
她依然笑着:"是啊,我是淑妃,我是娘娘...我永远都是美丽的淑妃娘娘。"
带着一种梦幻般的笑声,她飘然而去。
花廊上,只留下江亦城一个人的身影。
远远的,有个觉察到情况的太监疾步走来:"江大人,淑妃娘娘她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摇头,"你们要加紧对淑妃娘娘的看护,任何利器和绳索之类的千万不能让她接近,这回廊和荷花池,她若是来,你们千万要跟在旁边。"
太监的眼睛一眨一眨:"大人?你怎么了?有你在这里随时提点,娘娘不会出事的。"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小太监。
是啊,他在这里可以随时提醒他们,随时关注着她。但是他要离开的,他不希望他和依依离开之时,就是淑妃的殒命之刻!
...
江亦城在淑妃殿布置的时候,依依也在忙活着。
她从柳絮那里偷来一件宫女的衣服偷偷的塞在床褥下面,再把太后赏给她的细软首饰打包装好,还装了几样她最爱吃的点心。
她已经准备好了,离开那天,她会找个借口让太后带走柳絮和身边的几个宫女,那样,她溜走之后,皇帝也不能惩罚她们。除非他这个家伙跟太后翻脸!不怕,假使真到了那步田地,翻就翻,最好惹急了太后,把他给废掉!哼,看看他这个无德无能的家伙会落得什么下场!
想归想,虽然她是穿越而来,对这里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不过,她还是有放不下的东西。
那就是小白。那个笨笨的又贪吃的东西到底去了哪里?太后殿里里外外被她翻了个遍,到底还是不见它的踪影。本想带着它一起走,可是现在呢?连它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收拾完屋里的东西,她郁闷的往暖阁外走,见她要出去,柳絮连忙抓她回来,又给她套上那件紧绷绷的衣裙,神秘兮兮的笑着:"娘娘还是穿这身好看些。"
不懂她的意思,沈依依抓抓脑袋,干笑两声,然后出门去了。
外面的宫女和太监们又在忙活着,只有她一个大闲人。
为了不惹眼,她一个人往花园里溜达,依靠着假山的石头,她无奈地望天——真的有老天爷,那就显灵给她看看吧,让她的小白乖乖的回到她的怀里。
就这样想着,就这样望着,她似乎真的听见了小白那"呼哧呼哧"的哼哼。
她一下子跳起来,四处望着...
不过,小白没见到,她看见了小黑。
她终于知道柳絮为什么要让她换衣服了,她终于知道宫女太监们为什么忙碌了,看着越走越近的他,她身子一转,准备开溜。
可是,每一次,当她准备跑路的时候都会被他拎起来——这次也不例外。
"朕是鬼吗?"他瞪着她。
沈依依连忙捂着领口,生怕再被轻薄。
看她这样紧张,他冷哼着:"放心,朕对胖嘟嘟的女人没兴趣。"
呸!沈依依心中吐了一口口水:上次不知道是谁解她扣子,盯着她脖子的两眼发光。
无限鄙视的看着他,嘴巴里倒一句话都没说。快要走了,不能再闹出乱子,这是江亦城对她的嘱咐。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找小白的。"她脆生生的回答。
小白,那只和他名字很像的该死的猪!——他的牙齿不由自主咬合在了一起,格格作响。嘴里冷冷的挤出几个字:"不用找了,朕已经把它吃了。"
"吃了?"她瞪圆了眼睛。
他没回答。
看着他面不改色的样子,她心里的火苗腾了一下蹿了出来,手指着他的鼻子:"你..."她又准备开骂了。
不过他没给她这个机会:"你在朕的晚宴上大啃猪肘的时候好象还觉得挺香。"
"我..."她语塞了。
是呀,都吃的是猪,她有什么资格骂他?
眼睛里水朦朦的,她不说话,低下头走开,没注意到脚下的碎石,她扑通一下倒地。
"呲拉"一声,那个原本就紧绷绷的衣服就这么裂开了。
片刻的错愕之后,"啊哈哈..."向离晔放声大笑,五年了,他第一次这样毫不掩饰的大笑出声。看着坐在地上仓卒的捂着裂口、满脸通红的沈依依,他笑出了眼泪。(未完待续)